第四百五十四章 朝堂上的小學雞吵架

  功勞最大的人沒有加官進爵，反而給他的頂頭上司升官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為什麼。

  再一想到，這位不過二甲出身的進士公，短短時日之內，竟然官至戶部侍郎，也足見天子恩重了。

  更何況天子一口一個「林愛卿」，說不定都到不了明年，這戶部尚書的職位就落他頭上了。

  玉蜀黎在宮裡蒸出來，掰碎了用最小的碗盛好，幾位大人聞著香味就不住的吸鼻子。

  林承遇解釋：「熟到這種程度，煮了吃是最香甜可口的，再熟些時候，就只能曬乾磨成粉做窩頭了，味道沒有這麼香糯可口，果腹充飢卻是極好——」

  他目光落在秦若望身上，不由一愣，聲音斷了一息才接著繼續道：「目前來說，畝產比冬麥要高五十到一百五十斤左右。」

  

  聲音侃侃而談，很快將殿內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而他，卻轉頭朝著自己的妻子微笑。

  上官雁今日穿了誥命服飾上殿，她姿態筆直身材修長挺拔，此刻明眸悠悠，唇角隱約帶笑，就算身著莊重的衣裳，整個人也已經將這威嚴的大殿給渲染的多了幾抹緋紅顏色。

  皇上跟陳閣老道：「真乃一雙玉人，天作之合。」

  陳閣老也為今日多了糧種之事而高興，不過更多的卻是忌憚，自己已經老了，這朝廷天下，眼看著要換了新血，他們這些老傢伙眼看著就要被後浪拍在了沙灘上了。

  到底心底意不平，於是開口笑問此物林夫人是如何發現的，如今種成，可要什麼賞賜或者願望麼？

  皇上也跟著湊趣：「陳閣老說的是，這事該好好賞賜林夫人。」

  上官雁連忙擺手拒絕：「臣婦不需要什麼賞賜，若是賞賜，不如賞給那將此物帶來我朝的人，或者臣婦買到此物的那家攤子的東家……」

  眾人都笑，也有誇她高義的。

  上官雁心道：「我可不是高義，是因為知道了，所以不能假裝不知道。」

  陳閣老不好再問，便給方尚書使了個眼色，方尚書很快出列：「臣有幾點疑惑，想請教林夫人，請陛下恩准。」

  皇上心情大好，揚了揚手：「准了。」

  方尚書便問上官雁是怎麼認出此物的，又是怎麼種出來的，另外此物吃起來會不會對人體有害云云。

  林承遇眼睛一眯，兩道墨色眉毛一沉：「回方大人，這些事下臣在奏摺中都一一記載了，之前也奏明了皇上。」

  他毫不避諱的開口，就擋在上官雁面前，許多人還是頭一次見他露出崢嶸的一面，不由愣神。

  一時間，方尚書的眼神也複雜了起來，不過他也是老狐狸，很快就笑了：「是，剛才明明說了，卻是我忘了。」

  摺子早就被司禮監太監們拿去謄抄，這話說完，很快司禮監的太監便送了來。

  毛公公親自一一的分發下去。

  皇上這才讓上官雁退下：「昨日皇后娘娘得知了此事，也想見見你，叫人帶你過去吧。」

  林承遇這下眉頭乾脆皺了起來。

  上官雁連忙道：「謝皇上，臣婦告退。」

  說完就退了幾步，然後大步往殿外走去。

  皇上心情好，開玩笑：「林愛卿愛妻如命，朕的皇后也不是母老虎，你就放心吧。」

  林承遇連忙躬身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賢淑慈和，臣是擔心臣妻少知禮數，壞了宮裡的規矩。」

  他才說完，就聽秦若望出列道：「皇上，臣不懂種田，要不臣也去皇后娘娘處看看吧？」

  此言一出，關少尹立即噗嗤一樂，他笑，其他人恍然，也跟著笑了起來。

  唯獨林承遇不笑，使勁瞪著秦若望：「郡王還是好好讀讀《荀子》首篇，君子曰：學不可以已。不懂的地方更應該好生請教，爭取做到早日明白爛熟於心才好。」

  誰知秦若望竟也有話堵他：「可是我去請教林夫人不是更好嗎？這玉蜀黎不是她種出來的麼？」

  這下連皇上也笑了起來。

  林承遇：「大丈夫怎麼可以只讓婦孺去耕種？在下雖不才，種這個的使喚無論鋤草還是耕種，也都親歷親為，郡王有不懂的只管請教在下就行。」

  秦若望：「你就算會種，還不是請教的林夫人？怎麼許你問的，就不許旁人問的？」

  兩個人如小學雞一樣掐起架來，皇上連連咳嗽數聲，按著額心，命毛公公取了藥丸過來，服了一丸下去，又喝了一杯水，這才略止住了咳嗽。

  不過他精神一直很好，眾臣工擔憂之餘，也是多存了期盼。

  這大殿之上，無論何種目的存立的人，見此情景，多數也是盼著皇帝能保重身體。

  否則國朝風雨飄搖，動盪走向誰又能說萬無一失呢？就算心存他意的人，明知將來的動盪，何嘗不望這動盪晚一日的到來呢？

  殿內無論歡笑也好，沉默也好，徐凌庚一直垂著雙目，只有脊背挺直，像站立成了一根撐著房頂的柱子一樣。

  手裡的摺子很快就看完了，只是卻沒看下去幾個字，只得逼著自己又看了一遍。

  上官雁在皇后這裡卻吃了個閉門羹，當然，皇后娘娘賢良淑德，賞賜的閉門羹也是一碗客客氣氣的閉門羹。

  「娘娘正在為皇上祈福，還請林夫人少待。」

  上官雁自然只有垂首應是的份。

  在這邊罰站了足半個時辰，她倒是還輕鬆，看門口的宮女們也都靜靜站立，不由佩服了一頓，覺得自己這樣的貨色若是入宮做宮女，恐怕沒有這樣的耐心——少不得就要學學明朝嘉靖帝的宮女楊金英，來個壬寅宮變。

  其實她實在是想岔了，宮女們縱然是教導了規矩，但這種一站半個時辰的，其實內宮少有，這幾乎算是處罰了。

  今上乃是仁君，體諒宮女太監不容易，對下多有寬容，就是先前的中毒事件，也只是處置了首惡，宮中人事並未傷筋動骨。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此皇后娘娘對外也是「賢良淑德」「寬仁慈善」。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那邊宮裡門才開了，有宮女出來引她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