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信催婚
2024-06-16 17:08:01
作者: 鯉魚大大
上官雁雙手各提著一桶水從蜿蜒的山路往下走,她身姿靈活,像沿著山路順流而下的山溪,也像乘風而至的樹葉,輕巧而婉轉。
師弟跑過來接她:「師姐,有你的信呢。」
上官雁以為是山下書鋪把她的潤筆費給送來了,接過來一看,乃是封催她還俗的家信,當下胡亂往袖子裡頭一塞,嚇唬小師弟:「不要告訴師傅。」
她的眼睛圓圓的,笑起來卻彎得像月亮一樣,叫人很容易就聯想到甜蜜的糖霜果子,是以小師弟並不怕她,捂著缺了門牙的嘴偷笑:「師傅已經知道啦。」
上官雁一驚:「師傅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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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著,她師傅從屋裡出來,仙風道骨的一個老頭兒,翹著鬍子瞪她一眼。
上官雁正要撒嬌,師傅將拂塵一揚:「你去年就十八啦,該還俗回家了。」
上官雁:「師傅,弟子不……」
「不,」她師傅打斷她,用堅定的語氣道,「休想。」
說完屏氣凝神,醞釀大招。
上官雁一見他如此,連忙提前認輸了:「好好好,回,我回。」
但也沒攔住師傅教導弟子的談興:「道門響應自然,並不畏懼性命雙修,世間有陰陽,萬物分雌雄。這莊稼要是到了該灌漿的時候不灌漿,豈不是長不成種子?你不成親,就有個男人因此找不到媳婦,找不到媳婦,便要一代而止,本來可以有的子子孫孫也都化為泡影,你說你一個人憑你一己之力影響了多少人啊……」
小師弟笑得捂著肚子打跌。
上官雁還掙扎著商量:「我可以嫁給師兄,這樣咱們道觀自產自銷,肥水不流外人田。」
師傅拿著拂塵作勢要揍她。
其實去年上官雁滿了十八歲之後,家裡就一直催她還俗回家,師傅也攆她,攆了這麼久,都過去小半年了,上官雁知道自己肯定是非走不可,內心的失望跟失落也都消解了。
在本朝男女大防並不如後世想像的那麼嚴格,女子出家做道士,也算一件時髦的事情,她小時候是因為筋骨輕便靈活得到師傅看重,與她爹娘說好了帶走教導,如今這麼多年過去,再不回家也不是個事兒啦。
臨行之前,她依偎在師傅膝下:「師傅,您給我算算姻緣唄。」
難得她流露出幾分女兒家嬌態,師傅心也軟了,多了幾分即將離別的悲戚:「孽徒,不是說了你命格極好,想要的都有。你說說吧,你心目中的意中人是什麼樣的?」
說起她的意中人啊!
上官雁伸了個懶腰,表情像一隻饞貓在懷念小魚乾的味道:「那肯定是家中金山銀山,有吃不完的美食佳肴,穿不壞的綾羅綢緞,人品貴重而不驕矜,風流而不下流,專情而不專治,模樣要帥過潘安衛玠,對我百依百順,不離不棄……唉喲,師傅你怎麼打我?」
師傅:「你意中人快被你氣死了。」
上官雁撇撇嘴,她師傅驚異:「你不擔心?」
上官雁:「都說了我命格貴重了,我的意中人,怎麼可以那麼容易就死了,就算死了,我也上天入地,把他救活!」
最後四個字鏗鏘有力,嚇得師傅往後仰了仰:「感覺你這不是找意中人,是在找仇家啊。」
京師下轄封丘城內。
隨著一聲「公子嘔血了」的呼號,林府上下哭聲一片。
林老爺本來多麼鎮定的一個人,也忍不住老淚縱橫:「難道蒼天不佑,非要奪走承遇我兒的性命麼?我要是造孽,老天爺只管來找我啊!」
「老爺!明禎道長來了!」
「快請!快請!」林老爺跺腳呼喊,拍著胸脯道,「我兒有救了!」
林承遇非常的痛苦,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燃燒,而他卻怎麼也清醒不過來,突然,他感覺身體平靜下來,有一個女子清晰的聲音響徹在他耳邊:「我的意中人,怎麼可以那麼容易就死了,就算死了,我也上天入地,把他救活!」
他想笑一下,也想說,那做你的意中人可真好。
恍然間,有個帶笑的聲音問他:「那你的意中人是什麼樣子的呢?」
林承遇不等深思熟慮,便答:「她像仙女從天而降,像山溪清澈蜿蜒,像風中落葉翩然而至,而我……願意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她手上!」
上官雁收拾了包袱,匕首在手間挽了個花,想了想,招手叫了小師弟來:「大師兄回來的時候要是沒成親,你替我把這個送給他。」
小師弟眼饞地看著匕首,頭也不抬的問:「那他要是成親了呢?」
「那就送給你,要是師姐找不到人嫁,回來嫁給你哈!」
小師弟不妨她這贈一賣一的陰招,嗷嚎一聲,哭著找師傅去了。
師傅正偷嘗桂花酒,聽徒兒哭訴,忙安慰道:「行啦,她這回去肯定就能成親了。」
小徒弟哭是假哭,一聽師傅這麼說倒糾結了:「師傅,師姐真的不能嫁給師兄嗎?」自己不想娶,但將師兄師姐湊作堆心裡還是樂意的,話說當年,他就是因為看見師兄瀟灑師姐俊美,被這一對散發CP光輝的師兄妹給迷惑,這才跟著師傅做了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的,誰知他來道觀沒多久師兄就出門遊學去了,心心念念的CP被拆不說,從此生活在師姐的陰影之下,小師弟的內心很是惆悵的。
師傅心說:你當我為何催她回家?還不是你師兄寫信回來,說師妹一日不成家,他一日不回來繼承道觀?
為了早日退休過上真正的神仙日子,他這才「狠心」把人趕走噠!
嘴上卻說:「我給他們倆算了,兩個人的緣分都不在彼此身上啊。」
上官雁下山後先進城,去書鋪結算一下自己的「稿費」。她當道士又不出去給人做法事,因此沒收入,所以她很早就干起了「兼職」,寫一些話本子交給書鋪印刷售賣。
看到她突然出現,書鋪掌柜嚇了一跳:「您不穿道袍,一下子沒認出來。」
聽她說了來意,連忙繞出櫃檯將她往裡頭請:「東家正在,我去回一聲。」
上官雁不想應酬,誰知掌柜已經打手勢叫人去請東家了,她只能等著,好在沒等太久,那人就出來了,一見上官雁先客客氣氣地拱手行禮。
上官雁問:「不知東家見我是有何事?」
東家笑:「在下姓閻,字明鏡,先生若是不嫌棄就喊在下的字吧。」
兩個人略說了幾句客套話,東家見上官雁臉上諸多不耐,忙問:「恕我直言,您這以後是要還俗了麼?」
上官雁說:「是。」
閻東家臉上飛快的閃過一抹喜色,卻沒有再多說多問,叫掌柜厚厚的把「潤筆費」給了。
上官·見錢眼開·雁:「這有點多了吧?」
閻東家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在下有意把書鋪開進京城,將來若是有機會,希望先生還能跟我們合作啊。」
上官雁以為他是客氣,也跟著客氣一番,收了銀票告辭了。
她才走不久,書鋪掌柜就問閻明鏡:「東家,剛才給的錢也太多了些吧?」
閻明鏡的目光還落在門口,仿佛能看見已經走遠的人似的,心不在焉地道:「你說她這還俗回去,是不是就該嫁人生子了?」
掌柜不料他有這個心思,吃了一驚:「東家?」
閻明鏡回神,笑道:「我不著急。」
一邊重新上樓,一邊跟掌柜閒聊:「真是人不可貌相,單看長相也看不出上官姑娘有這份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