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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生死存亡(4)

2024-06-16 13:45:52 作者: 陳一歲

  矛尖戳破了拉爾夫肋骨上的皮肉,隨即又滑開掉進了水裡。

  拉爾夫只是感到驚恐,踉蹌一下並沒有疼痛感,那一伙人這會兒都象頭領那樣尖叫著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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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根彎的長矛是從拉爾夫面前掠過,而不是沿直線飛過來,這根長矛是從羅傑站的高處投下來的。

  被捆著的雙胞胎躺在那一伙人的背後,一張張說不清是誰的惡魔似的面孔一窩蜂地擁下了隘口。

  拉爾夫的身後響起了象成群海鷗驚叫所發出的巨大噪聲,這使得他轉身就逃。

  拉爾夫服從一種他並不知道自己所具有的本能,他躲閃著跑過了開闊地,因而投來的長矛距離拉得更開了。

  一頭砍掉腦袋的野母豬被他一眼看到,及時地一躍而過。

  隨後他噼里啪啦地穿過簇葉和小樹枝,隱沒到森林之中。

  在死豬旁邊頭領收住腳,轉過身去,舉起手來。

  「回去!回到堡壘去!」不一會兒羅傑加入到吵吵嚷嚷地回到隘口的那一伙人當中。

  頭領氣憤地對他說:「為什麼你不在上面守著?」羅傑沉默地看著他回答:「我剛下來——」

  一種劊子手般的令人恐怖的感覺散布在羅傑周圍。

  頭領只是俯首直盯著薩姆納里克,沒再對他說什麼。

  「你們必須加入我們這一派。」

  「放我走——」

  「——還有我。」

  薩姆的肋骨被頭領從留下幾根長矛中的一根戳了戳。

  「你這是什麼意思,嗯?」頭領狂怒地說。「你們帶著長矛是來幹什麼的?你們不加入我們這一派,準備幹什麼?」

  矛尖有節奏地一戳一戳。

  痛得薩姆大叫。「別這樣。」

  在頭領的身旁羅傑慢慢地挨過去,只是留心不讓自己的肩膀碰著他。

  叫嚷聲停了下去,接下來的是不聲不響,驚恐萬狀躺在地上仰臉看著的薩姆納里克。

  羅傑就象是在行使不可名狀的權威朝他們走去。

  在一個樹叢中拉爾夫躺著,思量著自己受的傷。

  右肋上被長矛刺中的直徑幾英寸的皮肉青紫,而且傷口處還浮腫著,有一塊血紅的疤。

  頭髮輕叩起來就象一根根藤蔓卷鬚一樣骯髒不堪。

  由於穿越森林飛快地逃跑,樹枝把他擦得遍體鱗傷。

  他的呼吸逐漸恢復了平靜,他也想好了:這些傷口只好等一段時間才能沖洗了。因為潑水沖洗時或許聽不到赤足的腳步聲呢?而在小溪邊或在開闊的海灘上,怎樣才能夠平安無事呢?

  雖然拉爾夫離城堡岩並不遠,但他還是側身傾聽。在先前的驚慌失措之中他曾以為聽到了追逐的響聲。

  但是獵手們也許是為了撿回長矛,僅僅偷偷地跑到了綠樹叢的邊緣,隨後都一窩蜂地退回到陽光照射的城堡岩上,好象葉叢下的黑暗把他們都嚇壞了似的。

  拉爾夫還瞥見了其中一個,塗著一道道褐色、黑色和紅色的條紋,他猜測那是比爾。

  拉爾夫想事實上這不可能是比爾。

  這是一個野蠻人,他的外貌跟過去的比爾——一個穿著襯衫和短褲的孩子——的形象很難一致起來。

  下午隨時間流逝而過;雖然綠色的棕櫚葉叢和褐色的樹纖上被太陽的光斑所照射,但是城堡岩的後面並沒有什麼聲音傳過來。

  最後拉爾夫扭動著身子鑽出了羊齒草叢,偷偷地爬到了隘口前面那難以逾越的亂叢棵子的邊上。透過樹枝他十分謹慎地窺視,在懸崖頂上有羅伯特在放哨。羅伯特左手持著長矛,一塊卵石被右手往上拋起又接住,再拋起再接住。

  一股濃煙在羅伯特的背後冉冉上升,拉爾夫鼻孔張得老大,嘴裡饞涎欲滴。

  鼻子和嘴巴被他用手背擦了擦。

  這時他覺得飢腸轆轆,這也是他第一次在早晨感到餓。

  那伙人一定席地而坐圍著觀看野豬開胸剖膛,看著脂油熔化著滴在灰燼上口茲口茲而燃。

  他們一定很聚精會神。

  另一個認不出是誰的人影在羅伯特身旁出現了,給了他什麼東西,隨後轉身走開,隱沒在岩石背後。

  羅伯特把長矛放在靠身邊的岩石上,雙手抬起,嘴裡咬著在兩隻手之間的東西。吃喝開始了,看守者也分得了一份。

  拉爾夫暫時沒有危險,這一點他是很清楚的,就一瘸一拐地穿過了野果樹林,想隨便弄點蹩腳的食物來吃;這時令他心酸的事情莫過於當他想到山上的人有許多東西吃。

  他們今天有得吃,那麼明天……他在心裡反反覆覆地想,但是想不透他是不是被他們丟在一邊不管;或許會把他當作一個放逐者。

  但是那決定命運的看法不假思索地回到了他身上。

  被砸得粉碎的海螺,還有豬崽子和西蒙的死,象煙霧籠罩在島的上空。

  這些臉上塗得五顏六色的野蠻人會越走越遠。其次還有他自己和傑克之間講不清楚的關係;為此傑克是決不可能讓他太平的;絕對不可能。

  拉爾夫停頓了一下,一根大樹枝被他在斑駁的陽光下托起,打算從下面鑽過去。

  一陣恐怖使他渾身顫抖,他出聲地喊道:「不。他們不會那麼壞。那是碰巧發生的。」

  他鑽過大樹枝,笨拙地奔著,又停下來諦聽。

  拉爾夫來到一塊遍地野果的地方,就貪婪地吃起來。他看到兩個小傢伙尖叫著逃走,覺得納悶,卻一點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副尊容。

  拉爾夫吃完以後,朝海灘走去。此刻陽光斜射到塌掉了的窩棚旁邊的棕櫚樹林裡。

  那兒有平台和水潭。

  現在儘可能的不去管心裡那種沉悶的感覺,相信他們白天神志會正常,相信他們也有常識。既然那一伙人已吃完了,那就再試試看吧。

  無論如何,他總不能整夜呆在荒無人影的平台邊空曠的窩棚里。

  他在落日的餘暉中感到自己汗毛直豎,渾身打戰。沒有火,沒有煙,也沒有人來救。他轉過身去朝島上傑克他們那一頭走去,一瘸一拐地穿越森林。

  在密密的樹枝當中傾斜的陽光消失了。他最後來到了岩石使得植物無法生長的一塊林中空地。

  此時空地上滿是陰影,拉爾夫一眼看到有什麼東西站在空地中間,趕忙閃到一棵樹後;後來他看清了那白面孔只是個插在一根木棒上頭的一隻豬頭正在朝他露齒而笑,就緩緩地走進空地中央,盯著那豬頭看。

  豬頭閃著微微的白光就象先前的海螺那樣,似乎在譏笑他,挖苦他。

  在一隻眼窟窿里有一隻好奇的螞蟻在忙碌,除此以外豬頭毫無生氣。

  或者說,它確是毫無生氣的嗎?好像有針在拉爾夫背上上上下下地刺著。他站在那兒,雙手撩起自己的頭髮,豬頭跟他的臉大致處於同一高度。它齜牙咧嘴地笑著,仿佛毫不費力的兩隻眼窟窿巧妙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它是什麼?拉爾夫被豬頭看著,好象它知道一切答案卻不肯講似的。

  有一種令人噁心的恐懼和憤怒被拉爾夫感覺到了。這個醜陋的東西被他狠狠地揮拳猛擊著,它象玩具似地搖了搖,又晃了回來,仍然朝著他齜牙咧嘴地笑,於是他邊打邊大聲咒罵。

  隨後,他的青腫的指關節被舔著,看著光禿禿的木棒,豬頭骨一摔兩半,在六英尺外還在痴笑。

  拉爾夫一陣猛扭,顫動著的木棒被他從岩縫裡拔了出來,他把木棒拿在手裡,就象是拿著一根長矛置於他自己和白色的碎頭蓋骨之間。

  然後他往後退,躺在地上朝天痴笑的豬頭始終被他盯著。

  拉爾夫當蒼白的光從天際消失,夜幕完全降臨後,才又回到城堡岩前面的亂叢棵子裡。他從樹叢中向外窺視,看見岩石高處那兒不知是誰拿著長矛仍在值勤。

  他跪在黑影當中,痛苦地感到自己形影相弔,十分孤單。

  他們確實是一群野蠻人;但他們總還是人吧,一種潛伏的、對深沉黑夜的恐懼正在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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