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2024-06-16 11:18:29 作者: 泡菜薯片

  周太守看著床榻上安靜躺著,已經沒有了聲息的周家二夫人。

  心裡別提多生氣了。

  他心中愧對於她。

  當年沒能保她平安,現在又要讓她受這等罪。

  蘇嫵她怨恨自己,不喜歡自己也是應該的。

  床榻上的人輕哼一聲,聲音不大,但眼角卻垂下了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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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太守守在了床榻旁,替蘇嫵擦去眼角的淚。

  他本來以為他們這一大家子人以後就這樣,可以一直相安無事到最後。

  沒想到竟然有人先越過了雷池。

  平時那些小打小鬧他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他也知道或許造成這樣的結局,他們都有過錯。

  他不求能得到每一個人的理解和原諒,但求她們不傷害到對方的性命。

  「你等著。」

  「我去找她。」

  周家二夫人聽見他的話,翻了個身,背對著周太守。

  她與周太守多年相識,她還不了解他的為人嗎?

  今日自己這是沒有死,就算是死了。

  她表姐那邊也不過是輕輕揭過,重重地提起,輕輕地放下罷了。

  左右兩頭都哄著,他是哪一邊都放不下的。

  「算了。」

  周家二夫人輕嘆一聲。

  周太守停住了腳步,他站在原地聽見了蘇嫵的輕聲嘆息。

  「怎麼了?」

  「你就算去找她,你打算怎麼做?」蘇嫵問。

  這時候的龍依依和謝清辭就在房間外面的屏風後,他們躺在內室外面的小榻上,此時他們兩個正是忠心護主,一路奔波勞累的忠心耿耿的家丁。

  他們把兩個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周太守沉默了一會兒,他確實不知道應該在那麼做。

  往常都是稍加提點。

  差不多了,也就過去了。

  再兩頭買點好東西,破費一下,哄一哄。

  他的兩個夫人不住在一處,也不互相來往。

  他的院子很大,她們一個住在東邊,一個住在西邊,他住在中間。

  哪邊都不許越過去。

  蘇嫵見他沒說話,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你想兩邊都好言相勸。」

  「自己在中間當個和事佬。」

  「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讓我們兩個看在你的面子上。」

  「一個收斂一些,另一個寬懷大度一些?」

  周家二夫人坐起了身,臉上還掛著一絲清淚,她瓷白的肌膚上,被枯枝爛葉還有路邊的荊棘刮的左一道疤,又一道疤。

  「可是為什麼我總要做寬懷大度的那一個呢?」

  「把我的未婚夫讓給她,我要寬懷大度。」

  「我唯一的女兒死了,還是讓我大度一些。不要追責。」

  「你說你這剩下這一個兒子了。可那也是我唯一的女兒啊。」

  蘇嫵站起身,眼中的悲傷和委屈都要溢了出來。

  「現在已經要害我性命了。」

  「我還要寬懷大度一些嗎?」

  蘇嫵淚眼朦朧地問周太守。

  周太守沉默了,他沒有辦法。

  整個太守府賺的錢,花的錢,有七成都是周家大夫人爹娘的產業。

  他已經做到了這個位置上。

  他要是為了蘇嫵離了這一大家子,把他們得罪個遍,那自己的官位也就保不住了。

  況且大夫人再怎麼不對,她也是自己當年小有成就以後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承認自己當年娶了她,是用了一些不堪的手段。

  他心裡也愧對於大夫人。

  她積怨多年,做出這些事,自己完全可以理解。

  周太守沉默了許久,蘇嫵漸漸冷靜下來,她拿起帕子,慢慢擦乾了自己臉上的淚水。

  「我就知道,我和你說也是白說。」

  蘇嫵擦了眼淚,就又回到了床榻上躺著。

  她背過身去,不去看周太守。

  周太守沉默著,沉聲道:「你沒坐在我這個位置。」

  「等你坐到我這個位置,和我感同身受,你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周太守說完以後,走出了蘇嫵的房間。

  蘇嫵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

  「本就是薄情寡義之人,談什麼感同身受?」

  「我若是你,必不會為了金錢地位委曲求全!」

  蘇嫵揮袖坐在了椅子上。

  龍依依和謝清辭這時候從屏風後面走過來。

  周家二夫人道:「他去西邊院子了。」

  「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回來了。」

  「你們要送什麼就趕緊出去送吧。」

  周家二夫人道。

  「說是去替我抓藥,應該沒有人會攔著你們。」

  龍依依點點頭道:「好。」

  這個院子現在除了一個二夫人的貼身丫鬟是她從從前的家裡面帶出來的,剩下的都是周太守的人,和旁的院子帶過來的人。

  和周家二夫人根本不交心。

  打鬥中,周太守的小廝折損了一些,而大夫人派過來的丫鬟婆子幾乎都跑了個乾淨。

  周家二夫人趁著這個時候把這全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打發了,只留下了幾個能幹活兒的,對她忠心耿耿的。

  眼下她的貼身丫鬟也受了驚訝,周家二夫人已經讓她休息去了。

  身邊無人可用的時候,讓他們兩個出去抓藥,合情合理。

  不會惹外人懷疑半分。

  而這個時候大夫人那裡估計也是一團亂麻,忙著銷毀證據。

  龍依依和謝清辭光明正大地從正門走了出去,準備去找接頭的人員,這時候周太守也到了周家大夫人那裡。

  何嬈與蘇嫵有著三分相似的長相,卻不像蘇嫵生的那樣嫵媚動人,垂下眸子楚楚可憐。

  她一雙眉目清冷,渾身著素色禪衣,與整個院子融為了一體。

  看得出來,這院子的風格完全是按著她的喜好來的。

  她跪在祠堂周家的列祖列宗面前,手上盤著一串佛珠,口中振振有詞,應該是在誦讀佛經。

  見後面有腳步聲傳來,周家大夫人閉上了嘴,手上的動作也隨著一起停了,她睜開了眼睛,不用回頭,光是憑藉著自己身後的那道背影。

  她就知道是誰來了。

  「興師問罪?」她輕聲道。

  周太守沉聲道:「你做的太過了!」

  這一句話不知道是戳中了周家大夫人的什麼痛點。

  她手上用力,一串佛珠立刻四分五裂開來。

  紅色瑪瑙珠子崩落在祠堂的地上,一顆一顆,落地有聲。

  「她做的就不過分?」

  「她差點把我兒子打死。」

  「她做的不過分?」

  周家大夫人站起身,柳眉倒豎,本來清冷的眉目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她死死盯著周太守,一步一步地往前逼近。

  「你為了你的權勢,虛情假意,強行把我娶進門就不過分?」

  「你一個揚州太守,寵妾滅妻就不過分?」

  「區區一個妾室,敢拿起藤條打周家嫡子就不過分?」

  「是。」

  「我承認,她的女兒意外亡故,是我的兒子袖手旁觀,沒有去幫忙。」

  「可是我兒子為什麼要去幫忙,你那便宜女兒不過是她和一個吃不起飯的窮書生生的。」

  「周太守診室宅心仁厚,不僅把旁人的女兒養大,還為了她暴打親子。」

  周家大夫人紅了眼眶,「你這樣偏心到這種地步,難道還不允許我給她一個教訓了?」

  「她沒有人抬,也沒有用人背。」

  「她自己騎著馬逃回來的,她能有什麼問題?」

  周太守捏緊了眉心,他實在是想不通那些家裡妻妾成群的人到底是怎麼忍受的了這些爭風吃醋的。

  他府上只有兩個人,便已經爭得不可開交了。

  周太守深吸了一口氣。

  「我送孩子去學堂讀書吧。」

  「他這麼大的人了,也該出去闖蕩闖蕩了。」

  周家大夫人對周太守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讓自己的孩子好好讀書,出人頭地。

  等著日後一定要做比周太守還要大的官,好讓她們母子兩個不受委屈。

  周家大夫人冷哼了一聲。

  「外來的野丫頭才六歲你就知道請人來教書。」

  「你自己親生的兒子都七歲了,什麼也不教。」

  「你還知道送他去學堂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把我們這一大家的家底都傳給這個外來的女兒了呢。」

  周太守不喜歡聽周家大夫人說的這些胡話。

  哪怕是只貓貓狗狗,養的時間長了還有感情呢。

  更何況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的大女兒能寫能畫的時候,他的兒子還在整日鬥蛐蛐玩兒。

  這讓他一個靠著科考起家的人怎麼能接受的了?

  在兩個孩子的教育問題上,他可是從來都沒有偏心過。

  但他卻忽略了揚州城裡許多人家,女子根本就是不讀書的。

  他不過是想以後讓他的兒子學什麼,女兒就也學什麼。

  不教人說了去他偏心。

  「這件事情就到這為止吧。」

  「從此以後,你們自己住在自己的地方。」

  「她那邊我也去說了。」

  「以後你們各自住在各自的地方,不要隨便走動,碰了面就要打起來,整日給我找麻煩。」

  「你隨口一句告誡就完了?」

  「你每次都這樣,根本解決不了半點問題!」

  周家大夫人氣沖沖地坐回了草蓆上。

  「你若是每次都這樣,那你下次乾脆別來了。」

  周太守深吸了一口氣,他心裡也知道這兩個人受了委屈,自然要補償一些什麼的。

  他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面摸索出來了幾張銀票,上面的數額令人咋舌。

  「這算是補償給你的吧。」

  周家大夫人看了一眼上面的金額,毫不客氣的把銀票收好冷哼了一聲。

  「你這不是補償我。」

  「你這是補償你自己。」

  「這樣上面遞過來的銀票,就是給我八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直接花。」

  「到頭來不還是存了錢莊,那這錢做了生意,開了鋪子。」

  「到頭來,賺的錢都成了周家的財產。我是吃力也不討好。」

  周太守這時候還不明白周家大夫人說這話的意思,他這太守也不用當了。

  他直言道:「這些錢呢,可以不必給我們府上留著,你自可以拿回家去。」

  「在你的娘家置辦些宅子,或者你直接花了,總歸是給你的。」

  「你自己看著辦。」

  周家大夫人又不傻,自己的丈夫心不在自己這,這一點,她早就看得明明白白。

  不過只要周太守他還想做這個官,上下打點的錢就一直只會更多不會更少。

  只要她還有錢,她就還是太守夫人,可保自己一家榮華富貴。

  這樣看來,一個小小的蘇嫵算什麼?

  周太守給她那麼多金銀首飾,除了會戴在身上,根本不懂變賣了然後開鋪子賺錢的道理。

  沒有了錢財傍身,才會一直在府中處於這樣尷尬的位置。

  「好。」

  「只要她不來招惹我,我自然也是不會對她下手。」

  「不過聽說京中最近派了官員來徹查水患一案,我提醒你們,最近行事要小心一些。」

  「有人在明,就一定有人在暗。」

  「萬事謹慎行事。」

  周太守聽了以後,沉默地點點頭。

  他本想做個清白的好官,可是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

  他沒有那麼多的銀子來哄著兩邊都高興,她們都是商戶女,家中原來也做著大生意。

  這些蠅頭小利,根本看不上眼。

  要想維持他家宅的平和,不會被人萬里迢迢去京城中參上一本。

  只能小心翼翼地維持著現在的關係。

  解決了這邊的事兒,周太守如釋重負他走出大夫人的院子,猛然想起她叮囑自己的話。

  他停住了腳步。

  身後人問:「怎麼了,太守,是有什麼事情嗎?」

  他眉頭緊鎖,問:「最近府上多出來的兩個人只有二夫人身邊的那一男一女?」

  小廝回答道:「沒錯。」

  「他們都是大夫人派人買進來給大公子讀書用的。」

  周太守沉默了,「家世都清白嗎?」

  「有調查清楚這兩個人是從哪來的嗎?」

  小廝道:「這個得去問大公子院子裡面的周歡小哥。」

  「人是他買回來的。」

  「想必只有他清楚吧。」

  周太守想著想著,就朝著大少爺的院子走去。

  他想著問問這兩個人的情況,再順便告訴自己孩子去學堂讀書的事情。

  他還沒走到大公子的院子,就看見兩個人從正門走了出去。

  他看了一會兒,問身邊的小廝。

  「他們怎麼在這?」

  小廝搖搖頭,「可能是二夫人讓他們去辦什麼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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