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神秘閣樓和日記本

  秦桑再醒來時，已經深夜兩點鐘。

  湖邊別墅遠離市內喧囂，一到晚上，顯得格外深邃寂靜。秦桑翻身下床，把白天忘記關上的窗簾拉好，又倒了一杯溫水，回到蘇雲琅身邊。

  「琅兒，喝點水。」

  秦桑托起蘇雲琅的下巴，輕輕拍打她的臉頰，蘇雲琅睡得迷迷糊糊，無意識地在秦桑手裡找水喝。

  「你餓不餓？」秦桑問。

  蘇雲琅搖了搖頭，像無法抗拒床的吸引力一樣，重重地跌回到床上。「不餓，我好睏……」她輕聲囈語道，「讓我再睡一會兒……」

  秦桑掐了一把雲琅水靈靈的臉，掖好被子讓她繼續睡。

  

  但他徹底醒了，想睡也睡不著。

  秦桑靜靜地看了雲琅一會兒，起身去了別的房間。

  從二樓平台再往上走，是湖邊別墅的閣樓。這個閣樓大概有四百多平米，鋪了地，貼了灰牆紙，還有一台上鎖的大桌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地板是厚重的黑曜石色，配著灰牆紙和煞白煞白的屋頂，顯得格外空曠。沒有哪個家庭肯把房間裝飾成這個樣子，像棺材張著血盆大口，每個元素都泛著淡淡的死氣。

  這地，這牆，這桌子，黑、白、灰三色拼湊起來，孤零零的，瘮人兮兮的，給人的感覺格外不吉利。

  秦桑喜歡這裡。

  閣樓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思裝修的，裝飾完後，蘇雲琅只來過一次。所以她沒在意房間中間的大桌，更沒發現，桌子的抽屜上用了一把高級的密碼鎖。

  秦桑坐在桌子跟前，撫摸大理石冰冷光滑的觸感。突然，他淡淡地笑了，因為桌面映出了他的臉，一雙淡灰色的眼睛靜靜看著他，眼神里儘是嘲弄和探究。

  實際上，三層閣樓秦桑也很久沒來了，要不是今天雲琅睡著，黑夜漫漫無從打發，他也不會想要回這裡。

  他已經不像幾年前那樣需要它了。

  有一段時間，秦桑很喜歡來這個大閣樓，他需要一個空曠的地方宣洩自己的情緒，這裡隔音很好，哪怕他大吵大叫樓下也聽不見，是一個完全包容他，不會排斥他的地方。

  哪怕它的樣子，活像一口冰冷冷的大棺材。

  哪怕每次到來，都會讓他很痛苦。

  秦桑一次次踏上三樓，來到這個只有他自己的世界，他把自己血淋淋地剝開，鞭撻著，譴責著，再收拾好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去。

  「咔擦」，秦桑輸入密碼，打開了抽屜上的鎖。

  抽屜裡面的東西平淡無奇，甚至有點讓人失望——一個U盤，一個DV錄像機，一個舊筆記本。

  如果有人看到這三樣東西，一定納悶秦桑為什麼要把他們鎖起來。無論是U盤還是本子，他們都顯得太普通了。

  秦桑首先拿起那個舊筆記本。

  本子上的內容沒什麼稀奇的，甚至是他自己的日記。秦桑從高中開始有記日記的習慣，他不囉嗦，通常一天只有幾句話，甚至忙起來了，一個月也只有幾句話。

  所以別看那本子不算厚，但記錄著秦桑從十七八歲，到現在所有的事情，如果有人拿到這個本子，就等於掌握他的全部了。

  秦桑拿起筆記本，翻到四年前的幾頁，那幾頁跟其他紙張比起來，顯得格外軟舊。

  因為秦桑之後反覆翻過它，那幾頁上的自己也有磨損的痕跡。

  只見上面寫著「××年5月24日，阿野來鼎泰找我，說他交了一個女朋友，我忙著處理客戶部的事務，沒有來得及理他。」

  「××年6月7日，阿野好像真的很喜歡他的小女朋友，最近，他總是提到她。女孩子在A大讀書，叫蘇雲琅。」

  「××年6月30日，阿野買了很多女生喜歡的東西，說要送給他的女朋友，我有點擔心，不知道女孩跟他在一起，是不是為了他的錢。」

  「××年7月19日，我終於見到蘇雲琅，呵，阿野心心念念的女孩竟然是個陪酒公主，我把錢甩在她身上，說了很多惡毒的話。」

  「××年7月20日，不行，那女孩一定要離開阿野。」

  秦桑接著往下翻，後面幾頁日記記錄著自己跟雲琅的接觸。他去A大找她，把她按在車裡強吻了她；他發現雲琅是諾諾的扶助者，她笑起來，有一雙彎彎如月的眼睛；雲琅家裡的經濟情況非常糟糕，她沒有圖秦野的錢，在夜總會打工也是被逼無奈之舉……

  接下來的日記，秦桑對蘇雲琅的感情越來越複雜，甚至十分讓人困惑。在記下那些文字時，秦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愛上了她，但她的名字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幾乎每一行字里都有一個蘇雲琅。

  秦桑沒有辦法直面這段記憶，一天一天的日常記錄，明確寫著他一點點為蘇雲琅淪陷。

  他對她的稱呼從蘇雲琅，到雲琅，再到琅兒。

  但云琅是他弟弟的女朋友，他無數次看她巧笑倩兮地依靠在秦野身邊，臉上的表情儘是甜蜜。雲琅對他是避如蛇蠍的，每次見到他，她臉上的笑容都會在一瞬間退散。

  她叫他「秦先生」，她求他「放了她」，在她眼裡，自己是她和秦野的敵人……

  同年12月31日，秦桑在日記本中寫。

  「我犯了一個大錯。」

  那一頁除了這幾個大字，沒有了其他記錄。

  當時的事情，秦桑也記得不太清楚了。他撫摸著脆弱的紙張，在那一頁的自己上發現幾點可疑的水痕。

  是他哭了嗎？他在寫下這行字時，無法抑制地覺得後悔嗎？是啊，他犯了一個大錯，當時的自己認為，蘇雲琅一定恨死了他，他和她，註定是形同陌路的兩個人了。

  原來自己早在四年前，就已經為蘇雲琅哭過了。秦桑垂著眸子，無可奈何地想。

  他靜坐了一會兒，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拿起桌上的筆，在日記本上記下新的一頁。

  「××年8月2日，琅琅發現她難以生育的事情。」

  秦桑咬著筆尾，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抬起眼，把視線從筆記本轉到DV機上，灰沉沉的眼睛像一泓死水。秦桑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可他的眼神突然泛起波濤，神色大變，似有暗流涌動。

  還是……沒法接受這件事嗎……

  秦桑伸手撫摸著DV的機身，機器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溫度。這個DV機里，裝著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每次來到閣樓，他充其量翻看筆記本，卻沒有將DV打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