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約法三章

  這時，青陌才的隱去了臉上做作的表情，有些近乎貪婪地盯著他的臉，仿佛要把他的容貌刻到心底一般。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喚顧姑娘進來。」

  墨非離沒有出聲。

  青陌唇角掠過一道苦澀地笑，轉身，絕美的臉上所有的情緒散去之剩下蒼涼的哀傷，如果可以，她並不想這麼傷害他，可有些事情並不是自己想掌握就能夠掌握的了得，她抗爭過，也掙扎過，只是她希望的火苗也掐死在了心底最深處，偶爾被拔出來，找出來的不是光亮，而是一層層血，代表著她千瘡百孔的心，再也復原不到從前。

  打開門，青陌看著眼前的人，愣了一下，而對方也是完全呆住。

  青陌笑了笑，側過身轉身走開，只是在擦肩而過時她的表情完全僵在了臉上，忍了許久的淚水傾瀉而下，順著臉頰打在她抬起的手背上，點點水漬，仿佛一朵朵由淚澆灌的水花，清澈唯美，卻也苦澀難言，箇中滋味，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到。

  站在房間裡，青陌靜靜地眺望著遠處，從這裡看到的天空很不一樣，身後的門被推開了，青衣走了進來，看著她寂寥的背影臉上掠過一道不忍，「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這兩日他誰也不見，只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甚至連門都不肯出了。」

  青陌眉頭深深蹙了起來，「沒什麼，只是告訴他我並不知道他的過去罷了。」

  「可……」

  「原因，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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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陌苦笑一聲，上前兩步關住了窗戶也遮住了窗外所有的景色，「我什麼都不可以跟他說，語氣讓他活在過去里還不如讓他活在現在，至少過去那個墨非離只是為了葉青陌活而活，而現在他卻是自由的，他只是為了自己而活。」

  「可他有知道自己過去的權力。」

  青陌搖了搖頭，「知道了又如何？重新走過去的老路嗎？為了替我續命，他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現在想想，那段日子他過得很痛苦，原本在金玉國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為了一顆續命珠，他輾轉來到天佑國，繼而又差點死於非命，如果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他還會發生什麼，我就像是要給災難，只會帶給他痛苦，所以與其讓他知道過去，重新走上萬劫不復，還不如讓我一次斷了他的念想。」

  「可，你不覺得這樣太過殘忍嗎？」

  青陌苦笑，「那要怎麼做不殘忍呢？」轉身，抬頭看他，眼底都是迷茫，「我想用自己的方法來保護他。即使效果甚微，可只要知道他在某一處還好好地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即使以後的某一天他想起所有的事情會恨我，可那個時候，時間也早已沖淡了一切，他會忘了我重新開始。」

  「是嗎？」

  青衣的神情有些恍惚，「有些事情，有些人，並不是想忘就能夠忘掉的。」

  青陌沒有再出聲，她只感覺累。

  那種從骨子裡滲透到四肢百骸的疲憊讓她再經不起任何的刺激。她怕自己會撐不下去，會徹底瘋掉。

  身體裡的毒在以瘋狂的方式蔓延，就算是兩個月，她想……也難撐下去了吧。

  只是，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

  看來，她時候離開這裡了，青衣雖然說得很對，可以後會發生什麼，她決定不了，墨非離決定不了。她不想這樣用自己殘敗的生命耗盡別人的心血，到最後，什麼也不剩下，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暗夜涼薄。

  靜坐在桌前，青陌手中的信箋不知被她看過多少遍，終於決定，抬起茶杯，壓下。另一隻手攥緊了玉牌，幽幽嘆息，站起身，走到床榻上拿起整理好的包裹，四周環顧一番，打開門，就要離開

  門應聲而開，她卻僵在了原地。

  「你……」

  門外，安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一雙墨瞳晦暗莫深，目光銳利地掃過她肩上的包裹，一眯，涼唇揚起一抹嘲諷：「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這……」青陌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怎麼回答。

  她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個時候會遇到墨非離，他這幾日不是避而不見任何人嗎？怎麼又突然這麼晚來找她？「那個，晚膳吃多了，我……正好去消食。」吭了半天，青陌幽幽吐出這麼一句，讓她說自己是要逃跑，她怎麼都開不了口？

  「哦？」

  許是坐得久了不適，男子單手撐著下巴斜看她，狹長的眸流轉間，端得邪肆媚惑，涼唇微勾，似笑非笑，「帶著包裹消食？葉姑娘，果然夠特別。」

  話里的諷刺不願耳語。

  青陌燒紅了臉，頭默默地垂了下來。

  被人拆穿沒什麼，可被人這樣毫不留情地拆穿，嚶……太尷尬了吧？

  是誰以前說墨非離體貼的，這傢伙就是一隻吃骨頭不吐骨頭的狼？比蕭翎月還蕭翎月！耳朵尖動了動，青陌握著包裹的手緊了緊，平復下情緒抬頭，「那個……」

  「嗯？你想說什麼？」

  「我……」

  瞪著眼前美目流轉的男子，一抬手一挑眉，無盡地勾魂攝魄。

  青陌直接呆掉，她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男子很滿意她的反應，輕聲魅惑道：「乖，告訴我，你要去哪兒里？」

  「當然是……誒？！」尾音拔高，青陌驚醒過來，吭哧吭哧地伸著脖子瞪他，「你，你不帶這樣奸詐的？」

  竟然……竟然給她使美男計？

  好在她自認看盡天下美色，要不真被這傢伙給勾了魂去……想到方才的失神，她臉上還止不住發燙，捏緊了包裹，「你，你找我什麼事？」

  遺憾地收回目光，男子正了正表情，「那日的事。」

  「哪日什麼事？」青陌呆呆地看向他。

  「你說呢？」皺眉，他不滿地看她。

  眨了眨眼，青陌心肝兒突然一顫，她大概……也許……可能……想起來了。「那個，然後呢？你，想說什麼？」聲音弱了下來，他這是想通了，決定要徹底放棄了嗎？

  男子的視線從她黯淡下來的神色上一閃而過，停留在她的鳳眸上，「我想過了，雖然你說你並不知道我的過去。可，我對你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所以……」

  「所以？」什麼情況？

  「我決定把你留在身邊，指不定什麼時候我就會想起。」

  「誒？」青陌睜大了眼，茫然地看著他，這突如其來地轉變讓她不適應。墨非離經過那一役，不是應該跟她老死不相往來？可此刻的事實是，他在她已經決定要離開時又再次出現在她面前，說『我要把你留在身邊』？是她聽錯了，還是他說錯了？

  青陌開始頭痛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做，只想知道我的過去。」

  「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地要記得過去那些事情？」

  「不知道。」男子目光暗了暗，「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是我必須記起來的。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你一開門我就在這裡？」

  她是比較好奇，可她望著眼前男子深邃的眸瞳，突然怕知道答案。

  「呵。」男子的手推動輪子，向前挪動了些，「你在怕什麼？」

  「什麼我怕？我哪有……」青陌心虛地垂下眼翦，視線正好落在他的腿上，上面蓋了一方金繡雲紋軟褥，心突然間就平靜了下來。

  她想起了青衣的那句話。

  你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

  是，她殘忍！

  一直都是。

  她只是在找一個藉口，一個躲避墨非離的藉口，她怕看到這些讓人心疼的畫面，她怕極了墨非離記起所有之後對她的怨恨。他那麼驕傲一個人，清冷高貴，可如今卻只能坐在輪椅上，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她。

  所以，她逃。

  用盡了所有能想到的藉口讓自己逃離。

  「……我每日入夜都守在這裡，我沒有放棄之前，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男子冷靜的聲音傳入耳際，青陌恍惚間猛地被推入現實，她沉默地望著對面的男子，眼底有一抹壓抑的水光滑過，卻也只是一瞬間，她又恢復了正常，反問：「那你是想讓我給你當婢女嘍？」

  「是。」

  「可，我也不是隨便誰的侍女都肯當的。」

  青陌聳肩嘆息，「畢竟，一個有怪癖的主子會讓婢女很為難的。」

  「怪癖？」男子挑眉，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怪癖：「這點，你可以放心。只要你不做錯什麼，我不會懲罰你的。」

  「可一個堅持己見的主子也很不好相處的。」對著手指，青陌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他隆起的眉峰，「你真的確定要讓我陪在你身邊？」

  「……是。」

  「那約法三章好了。」

  「哦，哪三章？」

  「第一。」伸出食指在男子面前搖了搖，「我可以隨時離開不用向你報備；第二，只要我說的沒錯，你要聽我的；第三，我要離開的時候不能說不。」

  男子眯著眼瞧著眼前晃動的手指，似乎在沉思，片刻，抬頭看她：「可以。」

  「呼！那就這樣決定了。」

  暗自握了握拳，她決定離開之前至少把他的腿醫好了。

  男子眉頭皺了起來，瞧著青陌的目光有些怪異。後者愣了一下，並沒有什麼不妥，「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