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七出之條
2024-06-15 18:07:52
作者: 白鷺成雙
懷麟傷了一條胳膊尚且閉宮休養了這麼多天,這人傷的不止胳膊,肩背後的傷口甚至一度崩裂,竟然還跟個沒事人一樣要進宮?
李懷玉已經將手舉在了他後頸處,想著乾脆打暈帶走了事。
江玄瑾嘆了口氣,抬手拉住她的衣袖:「去去就回。」
語氣雖軟,但卻執拗得很,說完鬆開她,朝雲嵐清點了頭就往外走。
雲嵐清怔愣地側了身子給他讓路,看看手裡的聖旨,又看著他那清俊的背影,有點沒回過神。
「這人怎麼倔得跟個驢子似的?」
「嗯?」他側頭。
君夫人白氏與他眼對眼:「不像嗎?驢子拉三回還知道調頭,你看他,怎麼勸都不聽!」
這語氣,真是越聽越覺得熟悉。
雲嵐清也不看江玄瑾了,收了聖旨認真地瞧了瞧面前這位夫人,斟酌著問:「在下之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夫人?」
「這是自然。」懷玉微笑,「江家大婚、廷尉府茶廳,大人不是都在嗎?」
「不是。」雲嵐清搖頭,眼神深深地看著她,「更早之前。」
這麼敏銳?懷玉挑眉,眨了眨眼就笑開了:「那就不記得了,大人還是先請吧。」
雲嵐清沉默,人家都否認了,他也不能纏著不放,只是心裡疑惑難消,他忍不住就多盯著她打量了幾眼。
到底在哪裡見過呢?這種熟悉的感覺……
進宮要乘車再步行,江玄瑾身上的傷剛換過藥,但站到皇帝面前的時候,雪白的紗布就已經又浸了紅。
「君上?」李懷麟看見他就嚇了一大跳,扭頭就吩咐宮人,「快,扶他過來!」
「陛下。」江玄瑾皺眉看了看龍榻,「於禮不合。」
「這裡沒外人,您先坐!」撐著身子靠在軟枕上,李懷麟滿眼擔憂地看著他問,「不好好養傷,怎麼還進宮來了?」
江玄瑾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內侍。
李懷麟側頭道:「都下去吧。」
尋常時候,皇帝身邊至少是要留一個侍衛防身的,但眼下是他在這裡,李懷麟直接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還讓人關了大殿的門。
「出什麼大事了嗎?」他問。
江玄瑾搖頭:「臣今日進宮,只是想向陛下求個恩典。」
「什麼?」
「昔日飛雲宮裡的奴僕,大多戴罪於牢。」江玄瑾道,「臣想請陛下恩典,赦了他們。」
李懷麟震了震,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赦了飛雲宮的人?」
當初關他們進大牢的時候,江玄瑾是在齊丞相的摺子上頭附議了的,如今怎麼會又來要赦免?
「丹陽長公主有罪,他們卻是無辜。」迎著他驚奇的目光,江玄瑾平靜地解釋,「大赦一回,一來顯陛下寬厚之心,二來撫刑牢積攢之怨,一舉兩得。」
李懷麟想了想,道:「飛雲宮的奴僕的確是沒什麼大罪,君上既然開了口,朕自然是願意放人……只是,您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了?」
為什麼呢?自然是因為柳雲烈這回做得太直接,讓他真真切切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柳雲烈不想他幫丹陽餘黨,更是不想他插手司馬旭舊案。可是就最近發生的事情來看,他幫的餘黨似乎都是沒錯的,而柳雲烈偏幫的人都是實打實地錯了,並且錯得還挺離譜。
既然如此,那他廷尉府壓著司馬旭舊案不讓查,他還查不查?
查!有人想阻撓,他乾脆就把飛雲宮的奴僕都放出來,徹底攪亂這一鍋渾水!這是他在看見聖旨的時候就下的決定,只是眼下在聖上面前,卻不能這樣說。
「陛下此番遇刺,令臣很是擔憂。」江玄瑾垂眸道,「皇榜一貼,民間議論紛紛,少不得有說陛下不得人心之言語,自是要想個法子壓下去。臣思前想後,還是大赦為佳。」
赦也不是隨便赦,死囚是不可能放出來的,怎麼看也是飛雲宮那一群人合適,數量多、罪名又是莫須有的。
李懷麟點頭,突然嘆了口氣道:「要是皇姐還在的時候,君上也這般溫和就好了。」
江玄瑾頓了頓:「臣對長公主不夠溫和?」
李懷麟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您每次見她,都是不歡而散。」
以前相見,不管是朝堂還是後宮,說不了兩句話君上就會開始冷嘲熱諷,長公主又不是個軟性子,當即就會嗆聲,然後兩人就當著他的面吵起來了。
江玄瑾像是也想起了以前的情況,皺眉道:「八字不合。」
「皇姐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李懷麟認真地道。
江玄瑾聽得想笑:「長公主溫柔?」
她要是溫柔,落花河裡的水還不得倒著流?
「您別不信啊。」李懷麟嘟囔,「朕打小就覺得,要是君上肯好好和皇姐相處,說不定還能成一段緣分。」
「多謝陛下美意。」江玄瑾搖頭,「臣無福消受。」
和個養面首的女人有緣分?那還不如好好維持和白家四傻子的孽緣呢。
「阿嚏——」
白家四傻子正給雲嵐清倒茶,冷不防打了個巨大的噴嚏,震得房梁都抖了抖。
「失禮。」拿了帕子捂住口鼻,懷玉納悶地嘀咕,「誰在背後說我壞話?」
雲嵐清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越看越覺得眼熟,連這打噴嚏的模樣都眼熟。可那麼多家奴在旁邊,他也不好問什麼,只能揉著額角仔細回想。
「大人能來宣旨,想必很得陛下信任啊。」放了茶壺,眼前這人笑眯眯地開了口。
雲嵐清回神,拱手應道:「不敢當,只是恰巧有事覲見,便承了這差事。」
說起陛下信任,他心裡還有些膈應。出使鄰國立功回來,年俸本是該升兩千石的,但不知為何,升遷令遲遲不下,他頂著禮官大夫的官銜已經兩個月了。
「大人看起來心有煩憂?」她溫和地笑道,「在朝為官之人,少不得有各種為難之事。好在落花河離宮牆近,每天下朝,大人還能往河邊走兩步,散散心。」
這像是一句隨意的關心,雲嵐清聽了也就隨意地應下,沒有多想。
江玄瑾進宮兩個時辰之後方回,一回來便先領了旨謝了恩。雲嵐清交了聖旨,沒理由多耽誤,也就行禮離開了江府。
「你給我坐下。」看著江玄瑾,懷玉方才那待客的笑容消失了個乾淨,叉著腰橫著眉,看起來兇巴巴的。
江玄瑾抿唇低頭:「我傷口疼。」
懷玉被他氣笑了:「非得進宮的時候怎麼不喊疼啊?回來倒是知道疼了?」
「進宮是有正經事。」
「什么正經事非得現在去說?」
「晚說一天,事情就晚成一天。」
「得得得。」懷玉擺手,「我說不過你,先看看傷口!」
乘虛拿了藥膏來,就看著夫人一邊數落一邊脫君上的衣裳:「真當自己是鋼筋鐵骨呢?瞧瞧,又全是血!你這樣還不得跟我似的在身上留疤?給你上再多藥有什麼用?就你這折騰的本事,這傷一個月之內能結痂我跟你姓!」
悶哼一聲,江玄瑾道:「你本就隨我姓。」
出嫁從夫,冠夫姓,乃江白氏也。
懷玉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道:「老實點!」
換了藥,重新包了紗布,懷玉帶著他進內室,擰了帕子給他擦臉:「從明日起在家裡養傷半個月,別亂跑了。」
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江玄瑾搖頭:「恐怕不成。」
「幹什麼?」懷玉瞪他,「全朝廷只剩下你一個做事的人了?帶著傷都要為國盡忠?」
「不是……」
「那就別說別的了。」擺擺手,懷玉道,「我會一直守著你的,誰來、說什麼、都沒用!」
乘虛聽得這叫一個欣慰啊,以前君上帶病上朝看文書,誰也沒法子多說他半句,現在倒是好,夫人噼里啪啦一頓說,他竟然不吭聲了,看樣子真的會老實一段日子。
該早幾年把夫人娶回來的!
李懷玉捏著帕子抹上江玄瑾的臉,一下下的,力道極大,把他那原本蒼白的臉蹭出兩道紅痕來。
江玄瑾也不躲,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就這麼看著她。
懷玉氣著氣著就笑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一把就將他抱在懷裡,下巴蹭著他的頭頂跺腳道:「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屋子裡站著的家奴腳下都是一個趔趄。
用什麼詞兒夸紫陽君都行,可愛……?掃一眼被抱著那人陡然陰沉的臉色,乘虛打了個哆嗦直搖頭。
只有夫人敢這麼說。
不過比起之前,君上的確是溫和了許多,周身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淡掉了,看人的眼神也不再冰冷,粗使的奴僕進來端水倒茶,偶爾還敢與他說兩句話。
這樣的變化不止墨居里的人察覺到了,江府眾人也有反應,江深連出去與人寫詩作詞都忍不住感嘆兩聲,英雄難過美人關吶,英雄冷冰冰?沒關係,美人熱乎乎的就行了。
於是一時間,感嘆英雄美人的文章便開始在大街小巷流傳。
傳就傳麼,就算把她寫成個魅惑人心的妖精,李懷玉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畢竟之前這些人寫她都是寫什麼《郎豺女豹賦》、《禍國論》之類的,這麼一對比,妖精還算個好詞兒。
可是沒想到的是,有人看了這些東西,竟然當了真,還上門來問罪。
「玄瑾。」柳雲烈皺眉,「陛下大赦,是你的主意?」
江玄瑾靠在床邊,頭也不抬地改著公文:「不妥?」
「妥在何處?」柳雲烈很是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做這樣的事情?難不成當真如外頭所傳,被美色迷了眼?」
硃筆未停,江玄瑾淡聲道:「我自有分寸。」
有什麼分寸?飛雲宮裡那些宮人就算是小角色,這一窩蜂地全放出來,誰敢保證他們不會亂說什麼?
柳雲烈氣道:「最近與齊丞相談起你,我都覺得你是被人蠱惑了心智,之前的事情都還好說,你心裡有公道二字,想論是非曲直。可大赦這件事,你完全是任意妄為!」
筆尖一頓,江玄瑾終於抬眼看他:「你是在害怕什麼嗎?」
「我有什麼好怕的?」柳雲烈皺眉。
「你若不怕,何必因為這件事特意來找我?」江玄瑾道,「你覺得我被人蠱惑了心智,我亦覺得你與以前不同。只要不是錯的事情,你為何要反對?」
柳雲烈一噎,沉眉道:「想不到你我也有走上殊途的一天。」
「本君並未折轉,路不同,許是大人眼界不同了。」
「你這分明是被人矇騙不自知!」柳雲烈道,「從你重查司馬旭舊案之時開始,你就已經折轉了路,與咱們走了相反的方向!玄瑾,你有沒有仔細想過,為什麼從大婚過後,你就慢慢被人視為站在了丹陽餘黨那邊?」
微微一愣,江玄瑾皺眉。
這倒是他沒有想過的事情,他站沒站在丹陽餘黨那邊,他自己心裡清楚,論事不論人罷了。
可……在外人看來,從徐仙等人坐上婚宴娘家席開始,他似乎就也被打上了丹陽餘黨的印記,他查舊案、折了厲奉行、遷了梁思賢、又救了徐仙……之後這種種行為,都是在加深這個印記。
這是怎麼回事?
「知己一場,我再提醒你一句。」柳雲烈深深地看著他道,「丹陽長公主心機深沉、手段毒辣,就算她已經薨逝,也有可能留下很多後招來對付你。你那位夫人,與陸景行相識,又能讓徐仙等人坐娘家席,還是小心些為好。」
江玄瑾沉了臉:「大人逾越了。」
「我就知道說她你會不高興。」柳雲烈搖頭,「但你仔細想想吧,旁觀者清。」
說罷起身,行了禮就往外走。
懷玉守著廚娘燉補湯,等好了端回去的時候,就感覺主屋裡陰沉沉的。
「怎麼?」走到床邊,她放了托盤一邊舀湯一邊問,「柳大人又惹你不高興啦?」
「沒有。」垂了眼眸,江玄瑾收斂了表情,低聲道,「傷口一直疼,有些煩人。」
懷玉聞言,放了勺子指著他身上的傷口,一本正經地威脅:「不許疼了!看把我夫君給煩的!」
江玄瑾:「……」實在沒繃住,他低低地笑出了聲,伸手捂著眼睛笑了好一會兒,心裡籠著的陰雲也逐漸散開。
「噯,你笑起來這麼好看,為什麼不多笑笑?」懷玉色眯眯地盯著他瞧,然後唏噓道,「暴殄天物啊!」
伸手壓了壓嘴角,江玄瑾看她一眼:「你這麼會說話,不去茶攤子上說書,也是暴殄天物。」
「那不一樣。」懷玉抬了抬下巴,「我的好話都只說給你一個人聽,旁人給錢也不行!」
一本正經的語氣,杏眼裡也滿是真切的情意,江玄瑾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心裡跟著鬆了松。
徐仙那些人是看在陸景行的面上去的喜宴,厲奉行是他罪有應得,徐仙也是他自願救的,至於梁思賢……只能說是巧合,畢竟換卷子的是梁思賢自己,她至多不過是說了一句筆跡眼熟。
丹陽詭計多端是沒錯,但她怎麼可能神通廣大到死了還能算計他呢?更何況,她死的時候壓根與白珠璣沒有任何交集,扯不到一起去。
搖搖頭,江玄瑾看了看她手裡的湯:「今日這麼勤快?」
懷玉笑道:「你先嘗嘗?」
張口含了她餵過來的湯,他點頭:「比上一次的好喝。」
那是,江府的廚娘手藝肯定比白府的好。懷玉嘿嘿笑道:「我多熬了些,讓靈秀給我爹送了一盅去,左右這裡離得近。」
倒是挺有孝心?江玄瑾想了想:「你爹似乎還在查那賭坊。」
「可不是麼?」懷玉嘆息,「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查的,至多不過是些黑帳。」
「查這麼久……黑帳的數目想必不小。」
「再不小能怎樣?」她不屑地道,「賭坊里的銀子,還能查到來歷不成?」
一般來說是查不到的,所以才稱為「黑帳」,不過要是數目過大,能對得上某一樁已有卷宗的案子,再反推的話,也不是不能查。
說到這個,江玄瑾就想起了厲奉行,他受賄數目巨大,很多贓款來歷不明,若是那賭坊背後有他撐腰的話……
想了想,他朝旁邊的乘虛吩咐:「去打聽打聽,被查封賭坊的東家往日跟誰來往較多?」
「是。」乘虛應下。
懷玉一臉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表情,自顧自地給他餵湯,看他喝完一碗,忍不住捏著勺子道:「你娶著我這麼賢淑的夫人,真是好福氣啊!」
嗆咳一聲,江玄瑾嫌棄地看她一眼:「有這麼自個兒夸自個兒的?」
「我不夸,那你倒是來誇我啊!」懷玉扁嘴,有點委屈,「我對你這麼好,你都沒誇過我!」
「要怎麼夸?」江玄瑾道,「我不喜歡撒謊。」
懷玉瞪眼:「不誇我就算了,還擠兌我?下次想喝湯自己去熬吧!」
說完,抱起碗就走。
江玄瑾覺得自己很無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小聲嘀咕:「脾氣真大。」
旁邊的御風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麼?」江玄瑾側頭,「看夫人朝我發脾氣,你很高興?」
連忙搖頭,御風道:「屬下只是覺得……您偶爾也該說點好聽的,女兒家都喜歡聽好話。」
江玄瑾冷笑:「她愛聽我就得說?你看她全身上下哪兒值得我說好話?」
御風閉了嘴,乘虛的侍奉經驗告訴他,除了夫人之外,旁人還是少與君上頂嘴來得好。
「主子。」靈秀送完湯回來,帶了一封信給她。
懷玉接過來看了看,是陸景行寫的,用的是狂草,也只有她認得出來。粗略掃一遍,她撕了信就往主樓後頭的廂房裡走。
知道最近事多,墨居又經常來人,青絲一直乖順地待在房間裡,身上的傷已經被靈秀照料得基本痊癒了。
讓靈秀在門口守著,懷玉拉著青絲小聲問:「怎麼樣?」
青絲點頭:「暗衛布置已經摸透,主子若有吩咐,奴婢趁夜色可以潛出墨居。」
終於等到這個時候了,懷玉長長地鬆了口氣。青絲的功夫可是比以前的丹陽還厲害,她恢復了,就等於自己終於有了眼睛耳朵和手腳,並且不用太擔心她的安危。
只是,若能名正言順地將她帶在自己身邊,那就更好了。
低頭想了想,懷玉道:「陸景行傳話說,江玄瑾放了飛雲宮的人,他是真的要追查司馬旭舊案,所以你先按兵不動,等我命令。」
「是。」青絲點頭,又看了看她消瘦的臉,皺眉道,「保重身子。」
「放心,我好得很。」捏了捏拳頭,李懷玉勾唇就笑,「而且會越來越好的。」
江玄瑾已經如她所願在一步步地幫她除掉奸佞、替她翻案,有他這樣的幫手,實在是很讓人安心,連覺都睡得特別踏實。
她有預感,司馬旭的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第二天,懷玉一早就說要上街。
江玄瑾還在養傷,自然是不能出門的,一雙眼滿是不悅地看著她:「非得去?」
「你看!」可憐巴巴地將斷了的佛珠串兒指給他,懷玉道,「我得去重新串呀,這可是你送我的。」
他戴了那麼久都沒問題的珠串,她竟然能弄斷?江玄瑾更不悅了,眉峰攏起,薄唇緊抿。
李懷玉連忙抱著他的胳膊道:「我不是故意的,一直好好的,它自己斷了!你送我的東西,我可愛惜著呢,珠子一顆也沒損,重新找人串一串就好。」
「讓御風跟著你。」
「不用啦。」懷玉擺手,「我順路去成衣店看看,他一個男兒家也不方便,靈秀隨我去就是。」
輕哼一聲,江玄瑾扭了頭看著床內,不理她了。
懷玉看得失笑,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提了裙子就跑。
江玄瑾氣得低喝一聲:「御風!」
御風一抖:「主……主子?夫人不讓跟,屬下還跟去的話,不太好吧?」
「誰讓你跟了?」他惱道,「她走這麼急銀票也不帶,你給她送去。」
「……」
這一邊生氣一邊給人送銀票是怎麼回事兒啊?御風哭笑不得,應了他的話,去旁邊的柜子里拿了銀票便追出去。
沒有夫人在的墨居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幾個家奴蹲在門口小聲議論:「以前還覺得君上不喜歡女人呢,沒想到如今……」
「之前是朝局不穩,君上一心為國,哪有空管其他的?現在幼帝親政了,咱們君上也該喘口氣了。」
「是啊,要我說,一個夫人都算少了,以咱們君上的身份地位,怎麼也該三妻四妾,不能輸了二公子去呀。」
這話說得很合心意,遠遠走過來的人笑著就塞了兩個錢袋子到他們手裡。
家奴們一愣,不解地回頭,就見個穿著暗花雲錦裙的姑娘站在他們面前道:「替我通傳一聲,易家嫡女求見君上。」
花容月貌的一張臉,看著門前的人都驚了驚,反應快的一個家奴連忙道:「小姐稍候!」
夫人剛走,竟就來了這麼個女子要拜見君上?家奴一邊往裡跑一邊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嘿,該不會真的一語成讖了吧?
江玄瑾正氣哼哼地改著公文呢,一聽稟告說有客來,一張臉瞬間恢復了平時的冷靜:「放帘子,請進來。」
隔斷處的紗簾被放下,有人隨著家奴進門,上來便行禮:「小女易素,見過君上。」
「何事?」
「家父前些時候冒犯君上,深感不安,但又是奉命行事,不便來請罪,所以今日托小女來看望君上。」
皺眉想了一會兒,江玄瑾問:「令尊是?」
「虎賁中郎將,易泱。」這姑娘說話底氣足得很,聲音又響又亮,還帶著三分笑意。
外頭的乘虛忍不住低頭打量她兩眼。
易素屈膝行著禮,一雙眼卻是不老實地往帘子後頭看。她是仰慕紫陽君已久的,之前覺得入江府無望,很是傷心了一陣子,還去廟裡住了幾個月。眼下回來,聽人說紫陽君娶妻了,還百鍊鋼化了繞指柔,著實讓她意外。
白四小姐有什麼本事能折服紫陽君?
她細細打聽,甚至買通了白府江府的家奴,終於知道了其中秘訣——紫陽君喜歡主動的姑娘!
若是他喜歡別的,易素今日就不來了,可若只是主動就能打動這個人,她焉有輸給白四小姐之理?不就是大膽一點,臉皮厚一點?她也行啊!
於是,自報完家門,易素接著就道:「小女聽聞君上有傷在身,特意帶來了療傷聖藥玉清膏。」
帘子里沒了聲音,乘虛瞧了瞧,會意地上前伸手:「多謝小姐美意,交給屬下吧。」
捏著藥膏盒子,易素往後一縮手,皺眉看著他:「這藥膏不好抹,給了大人大人也不知該怎麼用,還是讓小女進去當面告訴君上。」
說著,竟直接伸手掀開了隔斷處的紗簾。
老實說,這種不守規矩的行為,乘虛在白珠璣身上看了很多次,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然而眼下一看,乘虛發現,這種事夫人做沒問題,可旁人來做,怎麼看都很失禮。
床上的江玄瑾沉了臉,目光陰冷地盯著進來的人,低斥道:「出去!」
易素嚇了一跳,方才還鼓足了的勁,被他這眼神一紮,全泄了:「小……小女只是想告訴君上這藥……」
「乘虛,送客!」
「是,小姐請。」
易素傻了眼,有點不知所措。這跟別人說的不一樣啊,不是說紫陽君如今性子溫和了,不再拒人千里了嗎?不是說不管白四小姐怎麼鬧騰,他都沒有生氣嗎?她不過是掀了帘子進來,他怎麼就要趕人?
「君上!」見勢不對,易素立馬跪了下去,無視乘虛要請她出去的動作,哀聲道,「是小女冒犯,請君上息怒!小女是來賠罪的,若賠罪不成反惹君上生氣,回去定是要被爹爹打死!」
說著,楚楚可憐地看向他。
江玄瑾披衣靠在床頭,手裡一封文書翻了一半,側眼看著她,沒說話。
易素硬著頭皮就繼續道:「小女仰慕君上已久,不求君上青睞,但求君上垂憐,莫要如此趕小女走。小女定然好生賠罪,再不越矩!」
正說著呢,外頭又來了家奴稟告:「君上,梁家小姐求見。」
一個沒完,又來了一個?江玄瑾覺得有點意外。往日這些姑娘是斷不敢進他墨居的,今日這是怎麼了?前仆後繼?
疑惑地掃了地上的人一眼,他鬆了神色道:「起來。」
易素連忙站了起來,不安地捏著帕子。
「去偏廳里坐。」江玄瑾道。
偏廳?易素看他一眼,也沒敢再頂嘴,不情不願地跟著去了。結果剛坐下沒一會兒,梁家小姐也被請了進來。
一看她,易素心裡舒坦了不少。她至少還跟君上見了面說了話了,後來的這位卻是連主屋都沒跨進去。
「你怎麼也在這裡?」梁繞音進門就皺了眉,戒備地看著她。
易素輕笑:「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起晚了就沒得吃了。」
「什麼意思,你見著君上了?」
「自然。」
梁繞音有些惱,她聽了消息本是不信的,原想著找個由頭過來試試,不成也罷,誰知道竟然被人捷足先登!
不行,還得想想辦法!
主屋裡。
江玄瑾若有所思地盯著手裡的公文,突然問了乘虛一句:「外面是出什麼事了?」
乘虛找出前幾日傳到府里來的文章,小心翼翼地遞給他看:「就是這個。」
接過來掃了一眼,江玄瑾皺眉:「誰想出來的?還『美人關』呢,也不看看她哪裡像個美人?」
乘虛道:「夫人也看過了,她說寫得挺好的。」
還好呢?明里暗裡都在可惜他這個「英雄」要被她那個「美人」耽誤了,好端端的人寫成了狐狸精,這人都不生氣?心也真是大。
通篇看完,江玄瑾問:「這跟外頭那些人有什麼關係?」
「這文章傳遍了半個京都,那些世家小姐們瞧著,許是覺得不甘心,想給您……再多來幾關。」
江玄瑾不耐煩地捏了宣紙,揮手就想扔。
然而,手揚到一半,他頓住,垂眸認真地想了想,眼眸突然一亮。
「君上。」家奴又進來稟告,「齊家小姐也到了。」
乘虛連忙朝他使眼色,想讓他住嘴,以免惹君上發怒。誰知,床上這人聽著,竟然道:「挺好,都請過來吧。」
啥?乘虛驚了驚:「都請過來?」
「連同側廳的一起,看茶。」
家奴應聲而去,乘虛傻站在他床邊,好半晌才戰戰兢兢地問:「夫人要是突然回來怎麼辦?」
「那就讓她進來一起喝茶。」江玄瑾一臉正色地問,「不行嗎?」
行是行,就是……乘虛抬頭看了看房梁,提心弔膽地想,也不知道這房子抵不抵得住夫人拆。
李懷玉心裡有算盤,上街串珠子只是虛晃一招,很快就要打道回府。
靈秀問:「您不是還要看成衣麼?」
懷玉道:「留著明兒看。」
「啊?明日也要出門?」
「自然。」她摸著下巴笑,「門出多了才習慣吶。」
想出點事,總不能特地出門引人懷疑吧?在江玄瑾眼皮子底下,一切都要做得十分自然才行,她都想好了,等第三天出門,就可以配合陸景行動手。
一想到有機會把青絲要來自己身邊,懷玉笑得很開心,回去的步子都十分輕快。
然而,伸手推開主屋的門,她的笑僵在了臉上。
滿屋子的官家小姐坐得端端正正,聽見響動,齊齊轉頭朝門口看過來,眼神之灼熱,看得她虎軀一震。
「君夫人安好。」齊家小姐向來是最懂禮節的,起身就朝她行禮。
有她帶頭,屋子裡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朝她屈膝,鶯聲燕調地喊:「夫人安好。」
退出去看了看外頭的牌匾,又進來瞧了瞧屋裡的擺設,李懷玉喃喃道:「我走錯了吧,分明是要回墨居主樓的,怎麼闖到後宮來了?」
乘虛從內室出來,僵硬地朝她行禮:「夫人。」
「你也在啊?」懷玉眨眼,「那我沒走錯?」
「是。」
所以墨居的主樓里,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大群姑娘?李懷玉想不明白,提著裙子就往內室走。
江玄瑾施施然坐在床上看文書,手指修長白皙,輕輕地點在紙頁上,瞧著好看極了。聽見腳步聲,他側頭,很是平靜地道:「你回來得倒是快。」
「要知道今日府里會來這麼多客人,我就不出去了呀。」湊到他床邊,懷玉皺眉,「她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江玄瑾搖頭:「並未打擾,各家小姐都很是安靜。」
「那她們來這裡幹什麼的?」她一臉驚奇,「都進了屋子了,怎麼能不抓緊機會打擾打擾?」
江玄瑾:「……」他算是知道易家小姐那舉動是跟誰學的了。
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江玄瑾道:「她們知道我受了傷,都是來請安的。」
「哦……」懷玉撓了撓鬢髮,「那請完了吧?為什麼還不走?」
江玄瑾沒答,只抬眼看向外頭。
瞧見他抬頭看過來,外室響起輕輕的吸氣聲,姑娘們個個站得端莊得體,臉上掛著動人的笑意,那一雙雙水靈靈的眼睛啊,都恨不得長在紫陽君身上。
懷玉明白了,好不容易來一趟,誰捨得走呢,哪怕是干坐著她們也樂意!只是說來也怪,以前這些人都是進不來的吧?為何今日不但進來了,還都坐在主屋裡?
看一眼江玄瑾,她撇嘴。男人都愛美色,這麼多美色白白送上門,他也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心裡有點不舒坦,也就指甲蓋那麼一丁點兒,懷玉完全沒有表現出來,只恍然點頭,笑得揶揄:「最難消受美人恩吶!」
江玄瑾細細地打量著她的神色,見她沒什麼反應,便道:「來者是客,你也該招待一二。」
要怎麼招待?懷玉撇嘴,起身朝她們擺手:「各位小姐落座用茶吧,我去讓人上些點心。」
「有勞夫人。」眾女都應她,各自落座,眼睛卻都還盯著內室里的人。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在內室掛了一塊肉,外面這些全是餓狼。可是,狼是肉自己放進來的,她生氣也沒什麼辦法。
捏捏拳頭,懷玉笑著出去吩咐靈秀準備點心,想著眼不見心不煩,乾脆自己也賴在廚房,抓兩根菜葉子玩。
「小姐,怎麼回事啊?」靈秀很是慌張地抓著她的衣袖,「咱們只是出去了一趟,就來了這麼多人?」
「還能是怎麼回事?你們君上玉樹臨風、惹人喜愛,他在府里養傷,少不得有人來探望。」
「您不著急麼?」靈秀小聲道,「奴婢瞧著那些個小姐模樣都挺端正。」
豈止是端正啊,齊家那位小姐都可以說是傾國傾城了,而白珠璣這副皮囊,至多算個水靈可人。她著不著急?著急啊,可是她這個人就是很奇怪,平時不高興也就大方顯露了,但這種爭風吃醋的不高興……
她會深埋在心裡,越不高興越埋得深,面上功夫做好,保證誰也看不出來!
因為實在是有些丟臉……
懷玉想,其實也沒什麼好不高興的,嫁給江玄瑾的人是白珠璣,她只是個借著人家身子復仇的孤魂野鬼,這醋該白珠璣吃,不該她吃。
這麼一想倒是好受了不少,她鬆了眉眼,伸手拿了剛出籠的點心就往嘴裡塞,若無其事地在廚房裡逡巡。
半晌人也沒回來,主屋裡的江玄瑾疑惑地看了一眼乘虛。
乘虛小聲道:「夫人去廚房了。」
去廚房幹什麼?這兒這麼多人她不管了?江玄瑾皺眉,微微有點焦躁。
左看右看,終於等到她回來,這人卻是端著點心熱情地招呼各家小姐品嘗,在外室走了一圈才端了一碟子到內室問他:「要不要嘗嘗?」
江玄瑾沉聲道:「不必。」
「這麼多姑娘在,你還鬧脾氣?」懷玉挑眉。
輕哼一聲,江玄瑾伸手把床帳一放:「我累了。」
一聽這話,剛拿起點心的眾位小姐們紛紛起身,柔聲道:「君上好生歇息,我們就不多叨擾了。」
「改日再來。」
「君上多保重。」
懷玉側眼,就見她們齊刷刷地屈膝行禮離開,蓮步款移,個個姿態萬千。若是用這模樣進宮去選妃,一定是一選一個準。
嗤笑一聲,懷玉叼了塊點心在嘴裡,問床上這人:「你不是不喜歡人多嗎?」
「她們不吵。」
即便有人想吵,後來也再也沒敢吭聲。
懷玉點頭:「也是,都是端莊大方的閨閣姑娘。最前頭那個是齊家的吧?之前就常聽人誇她。」
「嗯。」江玄瑾睨著她道,「早年父親要我娶親,想訂的就是齊家的婚事。」
「倒也般配。」懷玉一本正經地點頭,「她一看就是個最懂規矩的。」
還般配?江玄瑾冷笑:「知道自己規矩懂得少,便跟人多學學。」
眉梢跳了跳,李懷玉壓著脾氣道:「你說話這麼沖幹什麼?」
「事實。」
「就算是事實,也沒道理這樣說吧?」懷玉哼笑,「虧得是我,你換個夫人來,你這麼說非得吵起來不可。」
「除了你,誰敢同我吵?」
「我……」努力把火氣咽下去,懷玉扯了扯嘴角,「我也不同你吵,跟齊家小姐好生學規矩才好。」
江玄瑾氣悶,平日裡面前這人笑起來還看得過去,可這種時候她還笑,真是怎麼看怎麼扎眼!哪怕當真跟他吵都比她現在這模樣好。
一眼都不想再看,他翻身就側過背去,面對著牆。
這是標準的江小公主生氣姿勢,放在平時,李懷玉是會去說好話的,可她今兒心裡也憋著氣,怎麼想怎麼不順暢,見他不理人了,她一句話也懶得多說,起身就往外走。
「哎,夫人。」乘虛連忙追出來,跟在她後頭小聲問,「您生氣了?」
「後院的樹該澆水了。」懷玉平靜地回答,「左右你家主子也不願意搭理我,那我去看看樹吧。」
「您……沒生氣?」
「我有什麼好氣的?且去勸著你家主子吧,還傷著呢,彆氣壞了身子。」
乘虛垮了臉,無奈地道:「您其實……跟他生個氣,他就不氣了。」
嗯?懷玉皺眉:「什麼毛病?」
乘虛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抓耳撓腮地道:「您去就是了。」
搖搖頭,懷玉皮笑肉不笑:「我這麼喜歡他,怎麼可能捨得對他生氣呢?你回屋去吧,讓你家主子嘗嘗廚房做的點心,味道還不錯。」
說完就往橘子樹前一蹲,再也不吭聲。
乘虛:「……」
墨居里的氣氛又詭異了起來。
夫人分明還是照常跟君上說話,君上也照常答,但兩個人就是不看對方的眼睛,好像在鉚著什麼勁兒似的。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夫人就又去街上逛了,君上也照舊放來訪的官家小姐進府,讓她們干坐在外室。
「你聽說了沒?」易素在趕去江府的路上遇見梁繞音,急忙拉著她道,「聽說昨兒咱們走後,君上和夫人鬧不和了!」
梁繞音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揮開她的手就繼續往前走:「這不是早就能料到的事情嗎?」
哪家的夫人喜歡一群姑娘在自己夫君面前晃啊?君夫人吃醋了也是正常,他們能鬧不和是好事啊,君上一個不高興,指不定就把那愛吃醋的君夫人給冷落了,迎旁人進門呢?
她能想到這點,其餘的姑娘自然也是能想到的,於是今日去請安,她們有意無意地就提什麼「妒,為其亂家也」,善妒之婦,是犯了七出之條,要被休妻的。
江玄瑾聽得臉色陰沉。
妒忌就犯七出之條?誰規定的?他一向看陸景行不順眼,難不成也該被休棄?
荒唐!
瞧她們越說越起勁,江玄瑾終於是不耐煩了:「閉嘴!」
整個主屋瞬間鴉雀無聲。
拿起文書,他繼續翻閱,翻著翻著突然想,白珠璣是不是因為知道妒忌是七出之條,所以才不犯的?
越想越有道理,江玄瑾心情好了不少。等到晚上,滿屋滿院的人都走了,他便狀似無心地對她道:「七出之條真是無稽之談。」
李懷玉聽得一愣,茫然地問:「七出之條是哪七條啊?」
「……」
眼神一沉,江玄瑾冷笑:「你的規矩還真是沒學好。」
「怎麼又說我?」懷玉撇嘴,往床上一趟,頗為疲憊地道,「我今日走了好遠的路,腿疼!」
說完,見旁邊這人沒反應,哼哼兩聲道:「我就知道你是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一點也不心疼我了。」
「心疼你?」江玄瑾輕嗤,語氣甚是不屑。
懷玉翻了個身,悶頭道:「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罷了罷了,還是我自個兒心疼自個兒,明兒再去買些首飾吧。」
還去?江玄瑾寒聲道:「你住在街上算了。」
懷玉哼笑,心想反正是最後一天了,也懶得跟他說,養精蓄銳準備好明天的大戲。
來江府請安的官家小姐們發現,自從她們能進墨居大門,紫陽君和君夫人就好像疏遠了些,頭一天君夫人一個時辰就回來了,第二天兩個時辰才回來,今天更是好,她們都坐了三個時辰,用了無數點心了,也還沒見君夫人歸府。
莫不是……吵架吵厲害了,君夫人不想回來見她們了?
看看內室里紫陽君那陰沉沉的臉色,易素覺得多半是這樣沒錯,君上這樣的人,肯定不喜歡善妒的女子,眼下肯定又失望又難過,她們得安慰安慰才好啊!
幾家小姐相互看上兩眼,都在斟酌著怎麼開口。怕自己當了出頭鳥,但又怕別人搶在前頭得了君上的注意,一時都踟躕著不敢上前。
好不容易有人鼓足勇氣準備開口,剛喊了一聲「君上」,結果乘虛從門外跑進來,登時斷了她們的話。
「君上!」他神色慌張,徑直進了內室,站在床邊道,「出事了!」
江玄瑾正氣悶,頭也不抬地道:「朝中天天都在出事,還用如此驚慌?」
「不是朝中。」乘虛搖頭,咽了口唾沫道,「是夫人。」
捏著文書的手指一僵,江玄瑾緩緩抬頭:「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