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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吃醋

2024-06-15 18:07:20 作者: 白鷺成雙

  又在這白府西院看見他了,江玄瑾眼裡墨色微動,極輕地嗤了一聲。

  

  「御風。」他道,「放他進來。」

  陸景行一頓,抬眼看見他在廂房門口,臉色更加難看。推開御風走過去,想也不想就捏著江玄瑾的衣襟將他「呯」地一聲撞抵在門扇上。

  「你為什麼又在這裡?」

  垂眸掃一眼自己擰成一團的衣襟,江玄瑾微微皺眉,反手劈去將他逼退兩步,然後拂了拂衣上褶皺。

  「這話,該本君問陸掌柜。」

  一個外姓男子,總是往白珠璣的閨房裡跑是個什麼意思?

  鳳眼微眯,陸景行也沒什麼閒心與他多糾纏,冷哼一聲繞過他,先往床榻的方向走。

  床上的人側臉趴著,雙眼緊閉,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像極了丹陽當初飲毒之後趴在飛雲宮軟榻上的模樣。

  心口一緊,陸景行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江玄瑾站在他身後道:「不必探了,她還活著。」

  陸景行沒理他,非要等自己的手指感覺到她的呼吸,才長舒一口氣。

  他昨日聽她的話去了韓霄府上議事,都還不知道她受了這麼大的罪過。方才回來聽見眼線傳話,說白四小姐「危在旦夕」,這才翻牆來了白府。瞧她這樣子,雖還活著,可也當真是受了不小的罪。

  伸手拿出一個楠木小盒子打開,陸景行捏了裡頭的小藥丸就想往懷玉的嘴裡塞。

  「你幹什麼?」江玄瑾擰眉,出手極快地攔住了他。

  陸景行沒好氣地道:「還能幹什麼?這藥你上回也吃過,認不出來了?」

  說著,揮開他的手就把藥給懷玉塞了進去,末了左右看看,又替她斟茶餵下,動作行雲流水,熟稔親近得像是多年摯友。

  「誰把她打成這樣的?」看她咽下了藥,陸景行終於回頭看了江玄瑾一眼,沉著臉問。

  江玄瑾盯著床上的人看了一會兒,見她咽下藥丸之後沒什麼不好的反應,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搏,這才開口回答他:「白家主母。」

  「白夫人?」陸景行有點驚訝,「藥商孟恆遠的女兒、白德重的正妻白孟氏?」

  「是她。」

  看了看李懷玉這渾身的傷,陸景行皺了眉:「好歹也算白四小姐的母親,下手怎麼這麼狠!」

  想了想,他又問:「白德重也沒替四小姐主持公道?」

  「畢竟是一家人。」江玄瑾漫不經心地道,「責罵幾句,打兩巴掌而已。除此之外,還能如何?」

  今日白孟氏的舉止可謂荒唐至極,可白德重也沒如何重罰,江家人走的時候,他也不過是斥責讓她回房思過,別的什麼也沒說。

  陸景行「啪」地收了摺扇,橫眉道:「這也太不講理了些!你堂堂紫陽君,面對如此不公之事,就放之任之?」

  「到底是白家家事。」江玄瑾道,「本君總不能替白御史罰了他夫人。」

  還真是……這種事兒,外人插手也不合適。陸景行不高興地捏緊扇骨,看看床上的人,突然懷念起丹陽長公主還在的時候。

  長公主行事蠻橫霸道,只要她斷定是壞人的,管你誰家的家事還是哪個大人要偏袒的夫人,她定會尋著罪名把人關進大牢,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樣做法他以前是頗有微詞的,總覺得道義上過不去。可如今遇見這樣的事,陸景行覺得,丹陽的做法也挺解氣,至少不會放了惡人逍遙無事。

  「你認得白孟氏的父親?」正想著呢,旁邊的紫陽君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陸景行回神,沒好氣地道:「孟恆遠好歹也是京中大商,能不認得嗎?」

  「要是我沒記錯,上個月似乎有人去京都衙門告過這個人。」江玄瑾道,「陸掌柜要是有空,不妨打聽打聽,看看是誰告了他什麼,怎麼後來就再沒了動靜。」

  聞言,陸景行一怔。

  這話聽著,怎麼像是想找孟家麻煩的意思?可看看面前這一身正氣的人,他搖搖頭,又覺得不可能。

  誰都知道紫陽君向來不管閒事,又怎麼會因為白珠璣受了委屈就去找孟家的麻煩?許是別的案子剛好有牽扯吧。

  不過不管怎麼說,要查孟恆遠,陸景行是樂於幫忙的,點頭便應下了。

  兩個不共戴天的人,因為床上那昏迷不醒的李懷玉,頭一回相處和諧。然而,這份和諧只持續了半柱香不到。

  「你是不是該走了?」江玄瑾看他坐在床邊沒有要動的意思,微微有點不悅。

  陸景行沒好氣地道:「我又不趕著去投胎,總也要等她醒過來說兩句話吧?」

  「有什麼好說的?」他眼神幽暗,「你跟她熟得很?」

  這麼多年的狐朋狗友,肯定是比他這個殺人兇手熟的。陸景行冷哼,將扇子一展擋在胸前,挑眉看他:「怎麼,你嫉妒?」

  「我為什麼要嫉妒?」

  「不嫉妒說這些酸不拉幾的話幹什麼?」陸景行嗤笑,「活像當初不喜我與丹陽親近。」

  昔日丹陽長公主與他廝混,江玄瑾也是不高興得很,就差在皇宮門口貼個告示,指明「陸景行與狗不得入內」。每每宮中遇見,也總要陰著臉擠兌他兩句。

  陸景行甚至一度懷疑,這人是不是對丹陽有意思。

  迎上面前這人意味深長的眼神,江玄瑾一頓,接著就冷笑了一聲。

  為什麼不喜陸景行與丹陽親近?他雙十年華被朝中老臣舉為幼帝與長公主的禮儀太傅,教他們站行坐止、是非廉恥。李懷麟還算聽話,可那丹陽長公主李懷玉卻是無法無天,不僅結交商賈,還請陸景行這種人進宮喝酒,攪亂宮中秩序,令百官非議、令天下人恥笑。

  這樣的情況下,還指望他對在宮裡瞎晃的陸景行有什麼好臉色不成?

  「不過你待珠璣倒是比待丹陽好多了。」低頭瞧見懷玉手上那串甚為眼熟的佛珠,陸景行神色複雜,「還是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更招人疼。」

  他這語氣古怪得很,像是揶揄,又像是在惱恨。

  江玄瑾以為他是在替丹陽不平,輕哼一聲看向床上的人。

  丹陽長公主和這白四小姐,一個心機深沉,一個傻裡傻氣;一個權傾朝野,一個命途坎坷。這兩人放在一起,任何人都會待後者好些吧?有什麼好不平的?

  正看著呢,床上趴著的人突然就動了動。

  江玄瑾一愣,上前就在床頭坐下,伸手翻了翻她的眼皮。

  李懷玉昏睡了一整天了,感覺身子一會兒火里燒,一會兒又在油鍋里炸,整個腦海里都是嗡鳴刺耳的聲音。好不容易火滅了,油也炸幹了,卻是全身乏力,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正費著勁兒呢,突然有人出手幫了她一把,替她掀來了一道亮光。

  茫然地半睜開眼,她好半晌才適應了周圍的環境,感覺姿勢不舒服,剛想動動,疼痛就從四肢百骸涌了上來。

  「唔。」懷玉皺眉,悶哼了一聲。

  旁邊立馬有人呵斥她:「亂動什麼!」

  這聲音兇巴巴的,聽得她心裡發虛。艱難地動著眼珠看了看,懷玉看見了滿眼血絲的江玄瑾。

  紫陽君對自己的儀容要求可高了,哪怕當初被她從牆上跳下來壓在地上,也是神情端好、一派雅然。如今這是怎麼了,竟能讓自己形容憔悴至此。

  懷玉很想開口打趣他,可身上實在疼得厲害,蒼白的嘴唇囁嚅半晌,終究沒能吐出話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江玄瑾看著她,眼神很不友善,幾乎是咬著牙道,「你以為是誰把我連累成這樣的?」

  懷玉輕吸著涼氣,齜牙露出一個笑來。

  看見她這表情,江玄瑾惱怒地發現自己不但不覺得生氣,反而喉嚨有點發緊。

  狼狽地別開頭,他看向旁邊的陸景行:「她醒了。你說話,然後走。」

  陸景行朝他翻了個白眼,學著他的語氣道:「你趕著,去投胎?反正我,不著急。」

  懷玉聽得笑出了聲,扯著身上傷口,又忙不迭倒吸涼氣。

  江玄瑾沉著臉瞪她一眼:「嫌自己命太硬?」

  懷玉可憐兮兮地眨眼睛:沒有哇!

  沒有還笑?江玄瑾很不高興,看著陸景行的眼神也越發冷漠:「她醒了,白御史肯定會過來,你要是覺得沒關係,那就別走。」

  陸景行打著扇子的手僵了僵。

  他今兒是翻牆來的,要是跟白德重正面撞上,那倒是尷尬了。

  沒好氣地掃江玄瑾一眼,陸景行起身,從袖子裡拿出一個青花瓷瓶放在床邊。

  「這是靈藥,我把剩下的都拿來了,你能吃就吃,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看你身子還虛,別折騰了,好生將養著。等你有力氣開口說話,便讓靈秀來知會我一聲。」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最好挑這個討厭的人不在的時候。」

  李懷玉挪眼看著他,眼皮輕輕眨了眨:知道啦!

  旁邊「討厭的人」冷聲道:「慢走不送。」

  輕哼一聲,陸景行搖扇轉身,只一頓,便很是迅速地離開了。

  江玄瑾看著床弦上放著的藥瓶子,不冷不熱地道:「他待你倒是極好,又是送衣裳首飾,又是送珍貴靈藥。」

  懷玉聽著,輕輕動了動鼻翼。

  「聞什麼?」他不解。

  撅起嘴,她終於吐出了一個字:「醋。」

  江玄瑾臉色一黑:「都這樣了還胡說八道?」

  這哪裡是胡說八道啊,簡直是證據確鑿!要不是沒力氣說話,李懷玉定是要調戲他一番的。可眼下……她只能動動眼睛,爭取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就在她眼珠子轉得風生水起的時候,江玄瑾伸手,拿旁邊乾淨的白布條,給她眼睛上打了個結。

  懷玉:「……」

  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她張嘴,很是委屈地想為病患爭取點地位,結果冷不防的,唇上一軟。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貼在了她的唇瓣上輕輕蹭了一下,只一下,那觸感就消失了。

  李懷玉一僵,抿了抿嘴唇,半晌也沒回過神。

  這氣息……是他貼過來了不成?

  「老實歇著。」江玄瑾聲音從前方傳來,冷漠又正經,「我去讓人準備些粥。」

  說著,起身就往門外走。

  這聲音聽起來正常得像是什麼也沒發生,懷玉僵硬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江玄瑾怎麼會貼過來吻她呢?頂多是見她嘴唇上沾著什麼東西,伸手來抹掉罷了。

  想多了想多了!

  輕輕搖頭,懷玉繼續閉目養神,眼上有白布擋著,她看不見光,看不見四周,自然也看不見走出去的紫陽君那微微泛紅的耳根。

  白四小姐終於醒了!

  這消息一傳出去,白家的人紛紛都往西院跑。

  白德重自然是頭一個來的,他坐在床邊的時候,李懷玉吃了一碗藥膳粥,已經有了說話的力氣。然而她不太想搭理白德重,索性就裝啞。

  「方才為父問了醫女,醫女說你的外傷半個月就能好,但內傷要慢慢養著。江府送了很多藥材來,為父都交給了靈秀。」

  白德重依舊端著架子板著一張臉,語氣僵硬,但說的話卻是好的:「你這屋子太小了些,為父讓人把南院的主屋收拾了出來,那地方寬敞,適合你養傷。」

  挨了頓家法,倒是讓白德重開了竅似的心疼起她來了?懷玉很是意外,她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這老頭子突然順眼了許多。

  白德重這模樣算作「順眼」的話,那接下來到她面前來的白家親戚,就可以稱之為「諂媚」了。

  「珠璣,你可千萬要保重身子,早些好起來呀!咱們可都還等著喝喜酒呢。」

  「你不醒的時候可急死嬸嬸了,嬸嬸還去了一趟廟,給你點了平安香。」

  「瞧瞧這傷,真是可憐,白孟氏太過分了!珠璣你放心,咱們一定讓德重給你個交代。」

  面無表情地送走這些個從未見過的面孔,等門關上,她才終於啞著嗓子問靈秀:「我明日是要登基為帝了?」

  靈秀被她這話驚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看旁邊坐著的紫陽君,焦急地搖頭:「您別胡說!」

  「沒胡說呀。」懷玉不解,「若不是我要登基,她們做什麼這般殷勤?」

  靈秀小聲道:「您即將嫁給君上為妻,將來是身份尊貴的君夫人,那些人先前沒少得罪您,眼下可不得趕緊來巴結巴結?」

  懷玉一愣,僵硬地轉了脖子朝向江玄瑾:「你全搞定了?」

  江玄瑾合了最後一本摺子,點了點頭。

  厲害了,她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躺在他的大樹下乘涼?懷玉美滋滋地想,這種被人罩著的感覺還真不錯。

  「哎,對了,都這個時辰了,廚房怎麼還沒把藥送來?」靈秀疑惑地往外張望,想了想,道,「奴婢還是去廚房看看吧。」

  江玄瑾點頭,看著靈秀跑出去,將手裡的摺子一放便站了起來。

  「這個東西還給你。」拿出那支金絲八寶攢珠簪放在她手邊,他道,「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懷玉一聽,不高興地撅了嘴。

  江玄瑾掃她一眼:「怎麼?」

  「你生病的時候,我可是寸步不離。」她委委屈屈地咳嗽,「可現在,我還這麼慘,你竟要走。」

  說著,眉毛耷拉下來,一雙眼裡水光凜凜的。

  江玄瑾沒好氣地道:「我一直留在你屋子裡,像話嗎?」

  「怎麼就不像話了?」她道,「咱們親事都定了,你留下來照顧我,旁人定然誇你有情有義,誰還說你閒話不成?」

  江玄瑾一噎,擰眉:「你還真能說,身上不疼了?」

  「疼……」懷玉皺臉,眼淚汪汪地撒嬌,「這次是真的疼,尤其是背上,挨了二十棍子呢。」

  心口微微一緊,江玄瑾坐回床邊,臉色不太好地問她:「到底為什麼被罰?」

  「還能為什麼。」懷玉悶哼一聲,「白家母女不想讓我好過,找著藉口要打我。我不服氣,就同家奴打起來了。」

  歇了口氣,她接著又道:「我可厲害了,一人撂翻他們好幾個,就是力氣不夠用,不然最後也不會被他們按住。」

  江玄瑾目光陰森地看著她:「我是不是該誇你一句武功蓋世?」

  「過獎了。」她咧了嘴,「武功蓋世算不上,你誇我身手矯捷就行。」

  「……」

  江玄瑾給了她一聲冷笑,那聲音如同一把冰刀,扎得李懷玉瞬間老實了。

  「好疼啊……」她虛弱地撒嬌。

  沉著臉起身,江玄瑾去尋了陸景行留下的藥,給她餵了一顆。手撐在床上將藥塞進她嘴裡的時候,床上這人動了動。

  「又折騰什麼?」他微惱,順著她的目光低頭,就瞧見了她那努力挪動著的手。

  懷玉沒吭聲,全神貫注地往手上用力,忍著胳膊上的疼,一點點地將手指挪向旁邊他的手。

  兩隻手近在咫尺,但她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碰著他。

  江玄瑾一愣,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一撓,癢得他下意識地抬了手,主動碰了碰她的手指。

  懷玉咧嘴就笑了,笑得眼裡星光璀璨。江玄瑾怔然,看了她一會兒,板著臉就收回了手。

  「你閒得慌?」他冷聲問。

  李懷玉嘿嘿嘿地笑著,不說話。

  靈秀端著藥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紫陽君坐在床邊,臉上微紅,眼裡滿是不高興。而她家小姐半側著躺在床上,笑得賊眉鼠眼的。

  這場景,真是叫人有點不好意思進去。但低頭看了看托盤裡的藥,靈秀還是低著頭上前去,把藥碗遞給了江玄瑾。

  江玄瑾端著藥吹了吹,遞到她唇邊,懷玉聞了聞那苦兮兮的味道,皺了臉:「不想喝。」

  「你當這是菜市場,還能討價還價?」他橫眉。

  「非得喝嗎?」

  「當然!」

  「那你替我試藥。」懷玉很是記仇地道,「當初我都幫你試了的。」

  還一整碗都試下去了!

  「……」江玄瑾覺得,「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這句話,也未必是歪理邪說。瞧瞧眼前這位,那都多久前的事情了,她竟然還念著。

  掃一眼屋子裡,乘虛和御風都在外頭侯著,他偷喝一口,應該也不會被他們看見。江玄瑾想著,舀了一勺藥,飛快地含進了嘴裡。

  懷玉緊張地問他:「苦不苦?」

  咽下藥,他道:「試藥是試有沒有毒性,不是試苦不苦。」

  「藥怎麼會有毒性嘛,我就想知道味道。」她皺眉。

  白她一眼,江玄瑾正想說:很苦,但你也得喝。

  然而,「很」字剛一出口,他覺得喉嚨一甜,皺眉想壓住,心口卻也跟著疼起來。捏著拳頭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低頭就吐了口血。

  烏黑的顏色,濺在地上染成巴掌大的痕跡,看著就讓人心驚。

  這血吐得突然,懷玉嚇了一跳,眼睛倏地睜圓,但身子動不了,只能嘶著嗓子喊:「靈秀,快塞顆藥給他!」

  靈秀慌忙領命,從那青花瓷瓶里倒了一顆藥出來,又遞了水,然後扭頭就想去喊外頭的乘虛和御風。

  「別聲張。」江玄瑾咽了藥,皺眉道,「我沒事。」

  那碗藥有問題,但他只喝了一小口,應該不至於喪命。現在要是讓外頭兩個人進來,整個白府都指不定被牽連。

  懷玉皺眉看著他,掙扎著往床里挪了挪,然後啞聲道:「你躺會兒。」

  躺她身邊?像什麼話!江玄瑾搖頭,兀自坐著調養內息。靈秀不敢動,懷玉也盯著他沒說話,屋子裡一時寂靜。

  幾炷香之後,江玄瑾睜開了眼,臉色好了許多。

  「陸景行送的藥倒的確是難得的寶貝,往後你每日吃一顆,湯藥讓他們熬來放著吧。」

  李懷玉眼神複雜地看著床邊矮几上的藥碗:「知道有人心懷不軌,還讓他們熬來幹什麼?」

  「證據。」他道。

  懷玉立馬就明白了江玄瑾的心思,但咳嗽兩聲,她嘆息道:「沒用的,若是我當真被毒死了,這東西還能當個呈堂證供。但我沒死,就算知道藥里有問題,也沒法把人怎麼樣。」

  這白府里敢對她下藥、想要她死的人,也就白璇璣母女二人。若查出是他們,白德重必定跟這次偏袒白孟氏一樣,不會將她們告上公堂。再多的證據最後也會不了了之,有什麼用?

  江玄瑾沒回答她,沉吟片刻,低聲道:「看來我當真得在白府多住兩日了。」

  方才虧得他先嘗了一口,若是沒嘗,她這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命就又要丟了。這白府里殺機四伏,她的傷還沒好,他哪裡走得?

  懷玉頗為感動地看著他,笑著應道:「好。」

  他要留下,她自然是不會拒絕的。養傷要躺在床上不動,無聊極了,身邊能有個人調戲逗趣,豈不是美事一樁?更何況,有人要害她,江玄瑾去查,又給她省事又讓安心,好得很!

  於是當天晚上,江玄瑾與李懷玉一起從西院廂房搬到了南院的主屋,雖然被擔架顛簸得身上疼,但看著又寬敞又精緻的屋子,懷玉還是很高興的。

  白德重那邊聽了消息,知道紫陽君要繼續留在府里照料,連忙又讓人把南院主屋旁邊的廂房收拾了出來。意思很明確:照顧病人可以,還是要注意體統。

  江玄瑾很順從,廂房一收拾好就先睡了一覺,兩日未閉眼,又被毒物傷了身,他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都是第二天晌午了。

  相比第一天醒來時的虛弱,懷玉今日就精神了很多,上了藥之後,周身的疼痛都減緩不少,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

  「你在這兒,我的伙食都好了不少。」她看著他笑。

  江玄瑾走過去,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又看了看靈秀端著餵給她的東西,問:「都試過毒了?」

  懷玉點頭:「銀針試過,醫女也瞧過了,沒問題。」

  點點頭,他在桌邊坐下,很是安靜地開始用膳。江家家規之一:食不言。所以每次只要一拿起筷子,江玄瑾都不會開口說話。

  然而,身後那人簡直是只聲音嘹亮的家雀,看見他就嘰嘰喳喳起來:「我昨天可難受了,說個話都不利索,還以為要半死不活好久,結果今日醒來就發現嗓子先好了。」

  「醫女說我太鬧騰了,她說她見過的別家小姐都是斯斯文文的,生了病都不愛說話,就沒見過我話這麼多的。」

  「對了,你今天穿的袍子真好看。」

  額上青筋跳了跳,江玄瑾放了筷子回頭:「你能不能閉嘴?」

  咬著青菜的懷玉一愣,頗為委屈地道:「靈秀說你之前很心疼我的,你為什麼又吼我!」

  誰心疼她了!江玄瑾眼神森冷:「早知道救回來你會這麼吵,當時我就該撒手不管。」

  咽了菜,又吃一口飯,懷玉笑眯眯地道:「別嘴硬了,我知道你捨不得。」

  以前說他捨不得自個兒,那是單純地調戲他。如今李懷玉發現,這人是真的開始捨不得她了,不是被她強扯出來的。

  這是個大好事。

  嫌棄地看她一眼,江玄瑾轉身繼續用膳。

  兩日不曾上朝,朝中詢問紫陽君出了何事的人甚多,連皇帝也在朝堂上問了一句,於是白德重不得不出列,如此這般地回答一番。

  於是,「白府美人引折腰,從此君上不早朝」的打油詩,便從朝堂一路傳到了市井,京都的百姓紛紛表示震驚:敢情江府那驚得人目瞪口呆的聘禮,不是江焱娶白二小姐,而是紫陽君要娶白四小姐?

  一時間無數人爭先恐後地去白府圍觀,說是探病,實則是為了去見見傳聞里「為佳人憔悴不已」的紫陽君。

  江玄瑾心情很差,手一揮就將南院的大門關了,並放了乘虛和御風在門口,誰也不讓進。

  李懷玉趴在床上笑得眉眼彎彎:「外頭好像很熱鬧啊?」

  睨她一眼,江玄瑾道:「你再多話,我連你一起扔出去。」

  嘴巴一閉,懷玉不吭聲了,笑意卻還是從眼睛裡跑出來,亮晶晶的。

  「小姐、君上。」靈秀端著藥進來,照舊告訴他們一聲,「下午的藥又送來了。」

  黑漆漆的一碗湯藥,聞著味道與之前他嘗過的差不多。江玄瑾沒讓靈秀再放進柜子里,而是轉手交給了乘虛。

  「去找人分辨一下裡頭的藥材。」他吩咐,「動作乾淨些,別讓人瞧見了。」

  「是。」乘虛應聲而去。

  懷玉瞧著,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挪著身子趴到了江玄瑾的腿上。

  「幹什麼?」他語氣不善。

  委屈地抓著他的手,懷玉道:「趴在枕頭上不舒服。」

  枕頭不舒服,腿上就舒服了?江玄瑾板著臉道:「你別因為我最近不想與傷患計較,就得寸進尺!」

  「你看你,又凶我!」懷玉調整好姿態,趴得舒舒服服地道,「怎麼說我也是你未來的夫人,這算什麼得寸進尺?」

  「你又忘記我說過的話了?」江玄瑾皺眉,「你我成親,是權宜之計。」

  比起洞房,他可能更喜歡佛堂。到時候她過門,兩人還是各過各的。

  打了個呵欠,懷玉壓根懶得同他說這些,反正他沒掀開她,臉蹭了蹭他的腿,她閉眼就睡。

  江玄瑾衣袍的料子不厚,她一蹭,他幾乎能感覺到她臉的觸感。身子一僵,他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低頭瞪著她。

  瞪著瞪著,他發現,她未束的髮絲散了他滿懷,又長又柔順,看著很想……

  等他腦子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放上去了。

  真是冤孽!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陸景行跟著乘虛進來,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宿昔不梳頭,絲髮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的畫面。

  陸景行臉色難看地踹了一腳門。

  「哐」地一聲響,懷玉驚醒,茫然地側頭看了看。

  「陸掌柜?」她眨眼,「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搬了凳子去床邊一坐,陸景行很是嚴肅地問她:「你當真要嫁給這個人?」

  懷玉自然知道陸景行在擔心什麼,撓撓頭,她艱難地撐著身子從江玄瑾腿上起來,為難地想著要怎麼解釋。

  腿上一涼,江玄瑾下頷一緊,側頭看向床上的人。

  「君上。」沒注意他的眼神,懷玉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能不能讓我和陸掌柜單獨說兩句話?」

  好麼,陸景行一來,急著跟他避嫌就算了,還要單獨說話?江玄瑾冷笑,很想告訴她就算還沒過門,不守婦道也是要被浸豬籠的!

  這念頭一出,他自己都聞到了點酸味兒。

  微微一怔,他渾身戾氣頓消,錯愕之後,就覺得有點可笑了。他在幹什麼?當真還在意起她了不成?方才還想著各過各的,眼下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站起身,江玄瑾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跨出主屋,還將門體貼地帶上了。

  愛說什麼便說什麼去吧,人家可是朋友,他管不著。

  門合上,懷玉嘆了口氣:「你覺得我嫁給他不好?」

  「難不成有哪裡好?」陸景行簡直是要氣死了,「你之前說想嫁給江焱去接近江玄瑾,我沒意見,畢竟江焱只是個毛頭小子,你對付他綽綽有餘。可江玄瑾?這個人做過什麼你難道都忘了?」

  「我沒忘。」懷玉靠在床頭,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淤青,「就是因為沒忘,所以我覺得嫁給他更好。」

  當侄兒媳婦,還要守著諸多規矩,接近他的機會少。可君夫人就不一樣了,她可以一步步取得江玄瑾的信任、知道他最多的秘密、利用他達到自己的目的,然後送他去死!

  這樣的復仇計劃,可比簡單地殺了他來得有趣。

  陸景行皺緊了眉:「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幫忙,但這個法子實在太過兇險。」

  「景行。」她朝他笑了笑,「你得相信我,我想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到的。」

  是,這麼多年來她想做的事情,統統都做到了。可最後呢?陸景行垂了眼,玉骨扇在手裡差點都沒捏穩。

  「你活過來,就是為了報仇嗎?」他啞聲問。

  側頭想了想這個問題,懷玉答:「不只是,但這是眼下我最能做好的事。」

  說著,又笑:「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指不定還能幫到懷麟。」

  懷麟,又是李懷麟。陸景行失笑,總算是明白了:「你最愛的人是你弟弟,最恨的人是江玄瑾。」

  所以她活過來,一是想讓李懷麟好,二是想要江玄瑾死。

  那麼他呢?

  聽著他聲音好像有點不對勁,懷玉驚了驚:「你怎麼了?」

  「……沒事。」扇子一展,擋了自己的眉眼,陸景行稍稍一頓,又恢復了正常,「只是覺得勸不住你,有點生氣。」

  「哎呀,有什麼好氣的,我什麼脾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懷玉安慰他,「反正都勸不住了,你鼓勵鼓勵我唄?」

  「鼓勵?」陸景行拿下扇子就翻了個白眼,「不聽我好言相勸,非要一意孤行,你以後出了事我都不管你,還要想要鼓勵?」

  說著,起身就甩了衣擺要走。

  「哎!」懷玉連忙喊他一聲,「真生氣啊?」

  陸景行沒回頭,冷哼道:「今日本就不是來找你的,江玄瑾昨日讓我幫的忙有眉目了,我得去告訴他一聲。」

  「哈?」懷玉震驚了,「你給他幫忙?」

  「你以為都是為了誰?」

  扔下這句話,陸景行開門就出去了。

  李懷玉靠在床頭,皺眉看著他的背影,隱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江玄瑾在客房裡抄佛經,一筆一畫抄了大半篇之後,陸景行終於來找他了。

  「孟恆遠之前被人告上公堂,是因為私下買賣朝廷禁藥。」一進屋子,他關上門就道,「這罪名嚴重,但告狀的人無權無勢,又只是為了泄私憤,所以後來不了了之了。」

  筆墨一頓,江玄瑾抬頭看他:「禁藥?」

  「是,朝廷下過文書,有幾種珍貴特殊的藥材是禁止民間買賣的,只有宮裡才有。孟恆遠做藥材生意,自然是明白哪些東西不能賣。但他這個人貪財得很,為了暴利不顧一切。難免有看不慣他的人會抓著把柄告他一狀。」

  只是,孟恆遠是白德重的老丈人,又與朝中其他官員有交情,想當真給他定罪可不容易。

  江玄瑾擱了筆,點頭道:「多謝。」

  看著他,陸景行嗤笑:「謝什麼,就當提前送你的賀禮。」

  聞言,江玄瑾抬眼:「堂堂京都第一富商,送人賀禮就送這麼幾句話?」

  「給你的賀禮幾句話就夠了。」陸景行皮笑肉不笑,「至於珠璣那邊,我自然是要另行準備。」

  聘禮是昨日下的,可這人昨日見著他,竟也沒說一聲,害得他今日在街上聽見這消息的時候差點嚇死!

  安的是什麼心!

  越看江玄瑾這張臉他就越來氣,陸景行惱怒地拂袖:「告辭!」

  看著他這氣急敗壞的模樣,江玄瑾一直陰鬱的心口突然就放了晴。

  「陸掌柜慢走。」他道,「等喜帖寫好,本君定派人送去府上。」

  挑張面兒最紅字最大的送。

  「哐」地一聲響,陸大掌柜又踹了一腳他的門。

  江玄瑾勾唇,收了佛經,朝御風道:「把朝廷禁藥的名目找來。」

  「是。」御風應聲而去。

  晚上的時候,懷玉總算等到江玄瑾來她的房間,興高采烈地道:「我手上沒那麼疼了!」

  手腕上的淤青多半是跟人打架的時候打的,本也不是最嚴重的,江玄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冷淡地「嗯」了一聲。

  李懷玉不高興地道:「你怎麼又變成這副樣子了?」

  先前還好好的,又讓她抱又讓她摟,還會餵她喝水。外頭如今是冬天的天氣還是怎麼的?出去一趟就把他這冰山給凍回去了?

  在桌邊坐下,江玄瑾道:「我查出點事情。」

  「嗯?什麼事?」

  伸手將兩張信紙遞給她,江玄瑾問:「識字嗎?」

  廢話,她還曾跟他學過書法呢!李懷玉撇嘴,讓靈秀把東西傳過來給她,捏在手裡就看了看。

  這兩張紙上寫的都是藥材,一張上頭的藥材名她眼熟得很,都是宮裡有的。另一張上頭的藥材就普通些了,看起來像張藥方。

  只是,這張普通的藥方里,有一個名字與另一張上頭的重複了。

  一點血。

  微微一怔,李懷玉道:「這張該不會是你喝的那碗藥的藥方吧?」

  江玄瑾意外地看她一眼:「你如何知道?」

  「這個一點血是毒藥啊。」懷玉下意識地就道,「你昨兒喝了那碗藥吐血,說不定就是這東西害的。」

  本是打算給她賣個關子,然後再解釋一番,沒想到她竟然知道?江玄瑾站了起來,皺眉看著她:「你為何會知道一點血是毒藥?」

  這味藥材是朝廷禁藥,也就是只有宮裡才有,她一個白府小姐怎麼會認識的?

  心裡暗道一聲糟,李懷玉眼珠子一轉,笑著道:「這有什麼奇怪呢?我父親的書房裡有不少醫書,以前進去看過,別的都沒記住,就記著了書上畫著的圖。」

  說著,又比劃了一番:「這么小的紅果子,叫一點血,『性劇毒,食之則咳血氣衰而亡』——這都是醫書上寫著的呀。」

  她眼神清澈,瞧著半分也不心虛,想來是沒撒謊。江玄瑾抿唇,暗道自己多疑,又緩緩坐了回去:「沒錯,這方子是我讓乘虛找人根據熬好的藥反推出來的,就是府里熬給你喝的東西。而另一張,則是朝廷禁藥。」

  故作驚訝地瞪了瞪眼,李懷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沒見過世面的傻子:「朝廷禁藥?」

  「嗯,也就是說,這種藥材不該出現在民間,但偏偏出現在了你的藥碗裡。」江玄瑾道,「更碰巧的是,白孟氏的父親孟恆遠是個藥商,上個月被人告過買賣禁藥。」

  兩廂一結合,想害她的人是誰就清晰得很了。

  懷玉怔愣了一會兒,問他:「你打算朝孟恆遠下手?」

  這話說的真是太難聽了,江玄瑾忍不住皺眉:「有人做了錯事卻逍遙法外,我用證據將他繩之以法,算什麼下手?」

  「好好好,繩之以法!」懷玉笑了,「那你打算帶著證據去宮裡告他還是怎麼的?」

  告一個民間商賈?江玄瑾白她一眼:「這事怎麼也不該我去做。」

  那該誰去做啊?懷玉很不解。

  然而,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我說……」看著這人把空了的藥碗放回她手邊,又在地上倒了一瓶豬血,李懷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我還在養傷,你也忍心拖我下水?」

  收好豬血瓶子,江玄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道:「接下來,你也只需要躺著就行。」

  言罷起身,朝乘虛和御風遞了個眼色。

  乘虛御風會意,走出主屋門口,深吸一大口氣,齊聲吼:「來人啊!四小姐中毒啦——」

  李懷玉的嘴角抽了抽。

  安靜祥和的白府又熱鬧了起來,乘虛和御風的嗓門太大,以至於四小姐中毒將死的消息很快就在府里傳遍。

  白孟氏聽見消息,高興得起身就要去找白璇璣。然而,一隻腳剛跨出東院的門,她就被乘虛和御風給押住了。

  「你們幹什麼?」白孟氏驚慌低斥,「我可是白家主母,你們哪來的膽子朝我動手!」

  御風沒理她,倒是乘虛好脾氣地說了一句:「君上和白大人在前堂等您。」

  等她?白孟氏一怔,心裡一沉,立馬就掙紮起來:「我不信,你們不是白府的人,憑什麼抓我!還不放開!」

  置若罔聞,乘虛御風押著她就走。

  「真是放肆!就算你們是紫陽君的人,也沒道理在我白府上欺負人!」白孟氏聒噪不休,「簡直是沒有王法!」

  江玄瑾在前堂站著,聽見由遠及近的罵聲,朝主位上的白德重道:「人來了。」

  白德重看著被押進來的白孟氏,心情複雜地朝他拱手:「君上,這……是否有些不妥了?」

  看他一眼,江玄瑾道:「白大人若是覺得押來前堂不妥,那不妨隨本君去一趟京都衙門。這樁案子,本就該在衙門裡審。」

  一聽這話,白德重沉默了。

  「老爺!」白孟氏扭著身子掙開了背後兩人的鉗制,捏著帕子就朝白德重跪了下去,「您要給妾身做主啊!這兩個人……」

  「孟淑琴。」白德重開口,打斷了她的哭訴,「珠璣這兩日喝的藥,是不是你讓人在熬?」

  白孟氏一怔,立馬搖頭:「妾身聽老爺的話在房裡思過,如何還會讓人去給四小姐熬藥?」

  「可廚房裡的丫頭說,負責煎藥的丫鬟是你指過去的。」

  連連搖頭,白孟氏道:「妾身什麼都不知道,妾身沒指過人去廚房。」

  撇得還真是乾淨。江玄瑾冷笑,揮手就讓人帶了幾個人上來。

  「夫人!」煎藥的小丫鬟一上來就慌忙跪在白孟氏身邊。後頭管家捧著一本冊子上前來,拱手道:「老爺,這是府里家奴丫鬟的名冊,這個丫鬟叫拂綠,是夫人院子裡的,這兩日一直在廚房幫忙。」

  白孟氏臉色白了白,捏著手跪著,背脊挺得筆直。

  江玄瑾看著她問:「還要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僵硬地搖頭,白孟氏道,「就算這丫鬟是妾身院子裡的,但妾身不知道她做了什麼。」

  「不知道做了什麼,你就撇得這樣乾淨?」白德重臉色很難看。

  白孟氏梗著脖子道:「妾身撇清,是因為知道君上有意與妾身過不去,就算老實呆在房間裡兩天,也定有莫須有的罪名要往妾身頭上扣,所以提前證明清白。」

  「若是問心無愧,何必強行辯白?」江玄瑾淡聲道,「夫人這丫鬟替白四小姐熬藥,卻往藥里放了不乾淨的東西,導致四小姐眼下中毒昏迷,命懸一線。這是謀殺大罪,夫人覺得,撇得清嗎?」

  白孟氏搖頭,咬著牙重複:「妾身什麼都不知道!」

  冥頑不靈。

  江玄瑾搖頭,看向白德重:「依大人之見,此事該當如何?」

  白德重盯著白孟氏,眼裡神色凶厲可怖:「人證物證俱在都抵死不認,還當如何?來人,請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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