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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回 淺愛不滅(下)

2024-06-15 12:00:47 作者: 方竹

  「沒想到,你一直在隱藏實力。」羅睺長長感嘆:「看來今日的屠善無間與昨日的摩訶獄邪天相比不但沒有生鏽,反而更加鋒利了。」此時的白衣羅睺顯然已經氣力不濟,他著實想不到屠善無間會是一個如此厲害的對手,他原以為屠善無間的實力與第十二暗不過伯仲之間,但此時看來,他不單單比第十二暗要強,甚至強出數倍。

  屠善無間也道:「想不到所有人都以為必死無疑的羅睺,今天不但站在這裡,而且居然成了一個連我都感到害怕的對手。」就連白衣羅睺都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他又能好到哪裡去,而且在他的額角之上,竟然有一道極細微的傷痕,雖然極細,但卻是新傷,顯然是方才在戰鬥中,白衣羅睺留下的。

  羅睺,他的確是羅睺,四大修羅王之一的羅睺!

  當年修羅王與帝釋天一戰,毗摩質多羅臨陣倒戈,致使修羅眾大敗,而羅睺便是在那一場戰役之中為掩護其兩個兄長婆雅致與羅騫馱而以一人之力擋下天眾進攻。但那一戰之後再無人知道羅睺下落,天下人都以為羅睺已死。

  但是,今日的羅睺非但沒死,而且比那時活的更好。

  羅睺憤然道:「那時的羅睺為了兄弟而活,但我的兄弟卻舍我不顧,既然如此,我何必要再為他們而活,現在的羅睺,只為自己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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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善無間道:「所以你才會對罪天下那樣重手。」

  羅睺道:「因為我感覺到,這世上最強的兩股修羅力量,就在他的體內。修羅王不需要四人,只要我一人足以!」

  的確,婆雅致與羅騫馱先是被自在天魔收服為坐騎卻在其餘段痕一戰中吸入體內,而後天魔卻又被罪天吸進精元,所以這修羅之力最終便落在了罪天體內。原來當時羅睺會對罪天下那般重手,不單單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實力,更是為了毀掉這世上最後的修羅!

  屠善無間道:「如果你真的打算讓自己成為獨一,你還要再多殺兩個人。」

  羅睺道:「你是說那兩個小子。」

  屠善無間道:「看來你已經見過他們了。」

  羅睺道:「沒錯。」

  屠善無間道:「他們都是修羅之子轉世,雖然南宮涵此刻已脫去早先肉身,但修羅之力卻仍潛藏在其靈魂深處,若是引誘得法,他遲早也會成為另一隻修路。至於段痕,他此刻已經是一隻徹頭徹尾的修羅,不單是修羅,更是修羅與魔的結合體,他的潛力,甚至比你更可怕。」

  羅睺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可這又如何?」

  屠善無間道:「我只是想說,你既然要讓自己成為獨一,卻為何要留下他們的命?我相信,在任何情況下,只要你們見面,你就一定有實力殺了他們。」

  羅睺道:「我不殺他們,只是因為我不想讓有些人稱心如意罷了。」

  屠善無間道:「你說的有些人,其中也包括我嗎?」

  羅睺道:「我說過,你還和當年一樣聰明。想當年修羅眾與天眾大戰,三界六道之中只有你一人願意伸出援手,而且如果不是你,也許我真的就已經死了。」

  屠善無間道:「所以,你應該幫我才對。」

  羅睺道:「我也說了,現在的羅睺,只為自己活著。」

  屠善無間道:「修羅果然是修羅,絕情之中的第一,非你們莫屬。」

  羅睺道:「不是我們,是我。修羅自此之後,只有我一個就已足夠。」

  屠善無間道:「我果然沒看錯你,但是你說錯了一件事。」

  羅睺道:「什麼事?」

  屠善無間道:「就是今天以後,修羅將會從這個世界裡,消失。」

  羅睺卻只是微微一笑。

  屠善無間道:「怎麼,你不相信?」

  羅睺道:「如果你真的有這個本事,那麼你額頭的傷是怎麼來的?你說我該謝你,那就是我的謝禮,不然你的腦袋應該已經被削掉半個了吧。」

  屠善無間抬手摸了下額頭的傷痕,那裡居然還在流血。擦去額角的血,屠善無間笑道:「如果不是看出你這一招並未使出全力,你當真以為你可以傷到我嗎?」

  羅睺道:「難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剛才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屠善無間道:「至少你該知道一件事,我是被黑暗選中的人,黑暗不滅,我如何會滅。」

  羅睺笑道:「可是我也知道,黑暗最開始選中的並不是你。」

  屠善無間道:「但現在,我的命屬於黑暗。」

  羅睺道:「但你屬於黑暗的也只有你的命,並不包括你的實力。」

  屠善無間道:「以前,也許是的。」

  羅睺道:「那現在呢?」

  屠善無間道:「現在,我有它們。」

  左手,四轉之輪,右手,重月之劍。

  雖然劍還握在手裡,但這握劍的手卻已經開始不穩。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身經歷,段痕打死也不會相信,一個看上去隨時都可能會死掉的老太婆竟然會有這般高明的劍法,他更無法想像,一個已經死了的大漢,居然擁有比活著的時候更讓人震驚的戰鬥力。原因很簡單,活人會累,但死人不會。

  「年輕人,不錯嘛,還真有那麼點本事。」能讓段痕戰至精疲力竭,這老婦又能好到哪裡去,而且一直是段痕一人獨戰這夫妻二人,南宮涵曾三度與出手相幫卻都被段痕拒絕。其實就連段痕自己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生出這麼一股狠勁,非要獨占這兩人。到此時仍不落敗,已是十分難能。

  段痕喘著粗氣說道:「當然不錯。」

  老婦的氣息也有些亂了,卻還強行穩著呼吸說道:「怎麼,你還有力氣打下去嗎?」

  段痕道:「為什麼沒有。」

  老婦道:「年輕人,逞強是沒好處的。」

  段痕道:「是你,你和你的死人丈夫,還有力氣打下去嗎?」

  老婦目中登時閃過一絲憤怒,道:「你剛才說什麼!」

  段痕道:「你沒聽清楚嗎?我說你和你的,死人丈夫。」

  話已說完?

  也許有,也許沒有,但卻已不再重要,因為已不必說下去,因為已不能說下去。

  無名老婦手中長劍嗆然飛出,聲勢炸響,恍如驚雷!

  段痕以為這婦人應已力竭,但卻想不到老婦這一件竟還有如此威力,情急之下身子向左躲去,堪堪避過這一劍。卻不想老婦這劍竟又折返而回,只插其後心,其勢比起去時之劍更為迅捷剛猛!南宮涵站在一旁,觸手便可及到這一劍,但到此時他卻將手縮回到身後。因為他想看看,段痕是如何避開這一劍。

  轉身,根本已來不及。卻見段痕騰身而起,身體騰至半空之時那一劍正來至其腳下。段痕單足踏在劍鋒之上借勢送出,原本陷段痕於絕地的一劍此刻卻反被段痕所用。老婦不料有此一招,此時她是坐在那大漢肩頭,便是要騰身而起卻也已來不及,眼見這一劍便要刺來,她卻已經只有等死的份了。

  手,一隻蒲扇大的手居然擋在了這老婦面前,這是一隻原本刀槍不入的手,但此時卻同樣被刺穿。

  「怎麼,是他。」南宮涵在看,卻怎麼也看不出是這老婦讓這屍體動起來的,因為她已沒有足夠的力氣,也沒有足夠的時間。

  原因只有一個。

  「你,居然還會動。」老婦坐在那人肩頭,眼神中卻不知是震驚還是什麼。

  「這些年,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原來……」老婦的聲音在顫抖,一種南宮涵可以聽得懂的顫抖。

  死人不會動,沒什麼可以讓一個死人動起來,只要一種力量,

  ——情。

  這早已是一具死屍的大漢居然開口說話:「我死了,但你留住了我的靈魂。這些年你把我留在身邊,我知道是為了什麼,你不是想繼續占有我,讓我做你的武器奴隸,我知道你捨不得我。」

  話說的沒有絲毫升降,也不帶絲毫感情,老婦的眼中卻已含著淚,淚在打轉,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淚灑在那大漢身上,似乎灼傷了他的身體,讓他的表情變得痛苦。

  「原本我的身體一直是由你操控,不需要耗費我自己的力氣。其實我真的很無能,無能到只能幫你這一次,現在我真的要死了,以後你真的只有一個人走下去。別再想要留住我,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你的思念就會越重,早晚有一天我會腐爛,會只剩下一對白骨,再過一千年,我連這一副白骨也剩不下,那時呢?那時的你一定更難受。放手,好嗎?」

  這滿載柔情的話出自這大漢的口,顯得那樣矛盾。段痕將這話聽在心裡,卻聽得他心碎,他曾經有過愛的人,但他卻無能將自己的愛人留在身邊,只能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在自己面前。他忽然覺得,自己連這個死人都不如。

  死人真的死了,倒在地上,瞬間腐爛,只剩下一具白骨,白骨也隨即被風化成沙。

  老婦眼中仍然有淚,淚卻止住。

  「若不是你,他不會就這麼死了,我要你填命!」老婦拾起地上的劍,那把還掛著血的劍,段痕站在那裡,卻動也不動。他在等待死亡。

  老婦的劍卻停了下來:「為什麼?」老婦的聲音已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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