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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斷弦音消(三)

2024-06-15 09:25:38 作者: 鳳歌

  樂之揚扎住馬步,定眼一望,失聲驚叫:「咦!」

  山頂模樣全變,石屋片瓦無存,「風算儀」不知去向,一股颶風上接高天,攪動雲氣。梁思禽盤膝坐在風眼之下,衣發飄動,神情古寂,四周罡風所過,頑石滾動,寸草不生。

  雲虛站在山崖邊上,劍尖指地,盯著梁思禽一臉驚疑。驀然間,他看出便宜,迎著狂風踏上數步,繞到梁思禽身後,嗤,長劍破風,刺向他的後頸。

  叮,樂之揚趕到,橫劍遮攔,兩人劍來劍去,連交數次。狂風中,雲虛眼射奇光,樂之揚轉眼不及,視線與之觸碰,心神登時一迷,只覺對面劍氣直衝咽喉,當即身子一仰,箭也似向後躥出,落地時雙腳踏空,居然到了山崖之外,匆忙翻身出劍,錚地刺中崖壁,消去下墜之勢。

  雲虛本想一氣刺死這個障礙,可是「心劍」明明制住敵人,緊要關頭竟又讓他擺脫,追到崖邊,失去對手,當下瞪大雙眼,向下觀望。

  風雪交加,下方白茫茫一片,雲虛縱極目力,也覺模糊不清。正焦躁,忽有所覺,掉頭望去,樂之揚從另一側繞了上來。他皺起眉頭,想了想,有所決斷,扯下腰帶蒙住雙眼,跟著踏上一步,仗劍攔在梁思禽和雲虛之間。

  「又使盲劍?」雲虛冷笑,「還嫌死得不夠快?」飛身上前,舉劍就刺。

  

  樂之揚也是無奈,只要用眼,就敵不過「般若心劍」,唯一之計,就是將生死賭在這一雙耳朵上面。

  《靈飛經》中一切法門,都是為了淬鍊雙耳的靈覺,聽天籟、聽地籟、聽人籟,聽有聲之音、聽無聲之音,聽風雷之急,聽氣血之微。此時間,樂之揚捨去視力,聽覺增長,身處風暴,仍能清晰聽見人體內精氣流轉、內力運行。

  雲虛自不必說,梁思禽此刻真氣運轉,樂之揚凝神細聽,嚇了一跳。梁思禽外表靜如磐石,體內風雷激盪,數十道真氣有如狂龍奔麟,衝出體外,上連天穹。

  強敵當前,不容樂之揚細想,雲虛出劍之快,白駒過隙也不足形容。樂之揚如果再練數年,縱使盲目出劍,也能與之一較高下,時下聽察有術,可是壓根兒來不及變招應對,一時盡落下風,不勝狼狽,若非左手馭氣有術,早被雲虛一劍釘死。

  雲虛步步進逼,一輪快劍將樂之揚逼到懸崖邊兒上。風吹山崖,音聲不同吹拂平地,故而風聲所及,樂之揚一聽之下,四周地勢也都瞭然於心。他試圖避開懸崖,奈何雲虛的劍勢風狂雨暴,一心逼他摔下山崖。兩人長劍一交,樂之揚手背刺痛流血,「真剛劍」把握不住,打著旋兒掉下山去。

  本就技不如人,如今連寶劍都丟了,樂之揚陷身絕境,情急之下,手舞足蹈,借著風雪之勢,使出「靈舞」功夫,掌力腿風,落到雲虛身上,如繩如線,盡力牽扯他體內真氣。

  雲虛知道樂之揚有「馭氣」之能,故也時時提防,氣血一動,立馬運勁相抗,不料樂之揚情急出招,四肢齊動,同時牽扯四處經脈。雲虛始料未及,一時顧此失彼,

  真氣稍稍一亂,出劍失去準頭,樂之揚聽出風聲,歪頭讓過劍鋒,足尖點在懸崖邊緣,迎風一轉,飄然繞過雲虛,回到山頂平地。

  雲虛穩住氣血,轉過身來,冷笑道:「你劍都沒了,還斗什麼?」

  樂之揚微露笑意:「我手中無劍,心中有劍!」

  「心中有劍!」雲虛啐了一口,「你也配用心劍?」

  「配不配,試了便知!」樂之揚招了招手,大有挑釁之意。

  雲虛大怒,揮劍而上。樂之揚避開長劍,雙手如撫琴擊鼓,一挑一按,忽拍忽送,雙腿橫掃縱踢,化為朦朧虛影,一剎那,也不知出了幾腿幾腳。

  雲虛直覺不妙,樂之揚手中無劍,不弱反強,身法更快,出手越發果決,舉手抬足,雲虛真氣無不擾動,雖憑心法壓制,可是一心二用,劍法大打折扣。

  有劍之時,樂之揚總想應付雲虛的劍招,可是面對雲虛這一等劍客,縱有「止戈五律」,仍是相差懸殊。樂之揚與他鬥劍,可謂以短擊長,處處受其壓制,手忙腳亂,「馭氣」功夫也難以發揮,自牢自困,險些墮入敗亡境地。

  如今丟了寶劍,好比卸去了枷鎖,樂之揚不再想著鬥劍,全副心力放在「馭氣」上面,空手入白刃,反而生出奇效。靈道人的武學另闢蹊徑、古今所無,樂之揚得了梁思禽指點,博採眾長,青出於藍,所創「馭氣」之術,隱隱然已經超邁前人。

  雲虛縱然見多識廣,遇上如此奇功,也無破解之法,他連出殺招,均被擾亂,非但傷人不得,反而氣血亂躥,數十招下來,真氣不濟,疲態滋生。雲虛驚懼交迸,銳聲喝道:「小子,你使的什麼妖術?」

  樂之揚創出奇術,尚未命名,聽了此問,靈機一動,笑道:「這是『天琴』!」

  「天琴?」雲虛一愣,「什麼意思?」

  「真氣為弦,隨意挑之!」樂之揚笑道,「你的經脈真氣,就是我的琴弦。」說著雙手撫按,十指挑動,雲虛頓覺經脈顫動、真氣不聽使喚,慌忙收劍後退,口中猶不服輸:「什麼狗屁天琴,真是大言不慚!」

  樂之揚笑道:「天琴你試過了,且嘗一嘗天鼓的滋味!」

  「天鼓?」雲虛暗暗心驚。

  「百穴為鼓,隨意擊之。」樂之揚雙手揮拍、腳尖起落,雲虛只覺周身要穴忽冷忽熱,突突跳動,不由大驚失色,全力壓制穴位異動。冷不防樂之揚躥上前來,右手一勾,撥開他的長劍,左掌飛出,啪地擊中雲虛左胸。

  雲虛翻身飛出,勉強站穩,中掌處痛徹心肺。樂之揚縱身趕上,雲虛舉劍要刺,樂之揚手揮足舞,彈動其真氣,鼓動其穴脈,雲虛內外受制,仿佛牽線木偶,真氣、內力不聽使喚,連帶劍法也是亂七八糟,長劍落到外門,胸腹破綻大露。樂之揚揮掌斜斬,正中雲虛腕脈,後者只覺一條手臂經脈顫抖,半身麻木,不聽使喚,噹啷一聲,青鋼劍墜落在地。不容他躲閃,樂之揚右腳飛起,正中雲虛小腹,雲虛百穴齊振,血氣沖喉,哇的吐出一股血水,整個兒飛出懸崖,慘叫一聲,消失在風雪之中。

  終於打敗強敵,樂之揚扯下眼罩,一跤坐倒,望著山下,忽然後悔起來。無論如何,雲虛總是葉靈蘇的生父,如今不死即殘,將來見了葉靈蘇不好交代,可是回頭一想,倘若雲虛勝出,死的就是他樂之揚,另外還得搭上樑思禽的性命。

  想到這兒,樂之揚回頭望去,忽見梁思禽張開雙眼,瞪視遠方,面龐抽搐不停,肌膚之下龍游蛇盤,無形之氣將要破體而出。

  這情形樂之揚也曾見過,當日紫禁城中,梁思禽天劫發作,就是這般模樣。

  樂之揚跳了起來,凝神聽去,又吃一驚。梁思禽體內的真氣狂亂得不可思議,沖入天地之間,攪得風雲變色。若將狂風暴雪比作往而不返的天馬,「周流六虛功」就是大而無當的韁繩,挽住狂風之眼,牽之扯之,駕之馭之,扭轉風向,助長其勢。

  梁思禽挽住了風脈,「周流六虛功」也發揮到了極致,仿佛蛻皮之蛇、破繭之蝶,受了風脈牽扯,行將脫離宿主,飄然隨風而去。梁思禽天人之衰,已到破敗邊緣,渾身骨骼啪啪作響,眼耳口鼻紛紛滲出血水。

  「落先生!」樂之揚失聲驚叫。

  梁思禽若有所覺,回頭望來,看見樂之揚,嘴角上翹,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慘笑。

  這一笑,樂之揚看出端倪,梁思禽借風失敗、天劫爆發,無論家國天下,統統化為泡影。

  「落先生!」樂之揚又叫一聲,心中靈光乍現,生出一個念頭。

  「呵!」樂之揚迎著狂風踏出一步,手揮目送,彈「天琴」、鳴「天鼓」,用盡所有心力,制服梁思禽體內狂亂的真氣。

  「馭氣」之法源於《靈飛經》的「靈飛篇」,為了救治葉靈蘇,開始有所成就,此後屢經磨鍊,漸漸精熟,直至今日與雲虛一戰,窮極生變,終於大功告成。「天琴」、「天鼓」以天為名並非誇大其詞,但憑這兩門功夫,放眼天下已是罕逢敵手

  可要制服「周流六虛功」,樂之揚仍覺力不從心。這一門奇功,遇強越強,大如天海,了無邊際。樂之揚馭勁之力越強,梁思禽的真氣也隨之變強,甫一交鋒,「六虛劫」火上澆油,越來越烈。梁思禽雙腳離開,冉冉上升,違逆世間常理,赫然飄在半空。

  樂之揚見過這種情形,此後梁思禽身不由主,攪得紫禁城天翻地覆,可是依他的說法,那時的天劫比起現在只算是小巫見大巫,一旦再次發作,威力更勝十倍,不但梁思禽屍骨無存,樂之揚離他太近,怕也難逃劫數。

  樂之揚使出全副本事,駕馭狂亂之氣,但如蚍蜉撼樹,「六虛劫」不為所動,反而勾起他的真氣,上沖「百會」,下攪「丹田」,樂之揚胸中憋悶,幾乎吐出血來。

  「不對!」樂之揚忽有所悟,「我不是抗衡『六虛劫』,而是化解它的戾氣;以強制強,適得其反,還得順勢而為才好。」

  他多次為葉靈蘇療傷,調和真氣,疏導經脈,早已得心應手、熟極而流,只是葉靈蘇受傷之後、真氣虛弱,容易疏導,「周流六虛功」卻如洪濤海嘯,導引不成、反受其害。

  樂之揚凝神聽勁,探究「周流六虛功」走向變化,但覺氣機雖然狂暴,並非沒有規律,而是忽集忽分,分為八股、合而為一。

  「周流六虛功」本是融合「周流八勁」練來,梁思禽破功之前,一身真氣返歸本初,重新分散成「八勁」。故而抗衡天劫,便得統合八勁,一旦徹底分散,就是他的死期。

  所以真氣忽集忽分,正是梁思禽極力統合八勁、抗禦天劫,只是分多合少,已到強弩之末。

  樂之揚聽出門道,心想:「真氣合一,難以撼動,分成八股弱了許多,或許可以各個擊破。」當下使出「天琴」,趁著八勁分散,勾動其中一股,真氣隨之而動,梁思禽也是眉尖上揚,流露詫異神氣。

  樂之揚一招得手,再不遲疑,只將「周流八勁」當做八根琴弦,順應其勢,按宮引商,以靈巧手法撫按撥弄,使其脫出混亂,生出次序,從而納入自身節律。這法子與「止戈五律」近似,聽風、破節、入律,只有省去「亂武」一段,並不與之相抗,而是引之導之、順乎自然。

  梁思禽覺出樂之揚的心思,凝神守意,也用樂之揚的節奏駕馭真氣。里外相應,樂之揚頓覺省力不少,靈台澄空、心馳意騁,就著「周流八勁」,使出「天琴」之術,彈起了「周天靈飛曲」。

  「周流六虛功」的心法本是「西崑侖」梁蕭的「諧之道」(見拙作《崑崙》),倘若道心如一,不難調和八勁、統御六虛。然而人有盡而道無涯,人心易變,因為人生不幸、年老志衰,使得道心失守,出現種種不諧。所謂天劫,正是因為功力長進,心法不能隨之精進,此消彼長,終成解不開的死結。

  音樂之道,在於統合五音七律,使其相生相應,不至於混亂無序。梁思禽鑽研音律,也是基於此理,想要從中汲取靈感,補全道心。可他囿於過往恩怨、感慨日暮途窮,胸中矛盾重重,道心支離破碎,到了這個地步,除非藉助外力,只有死路一條。樂之揚青春年少、朝氣蓬勃,所彈《周天靈飛曲》爛如舒錦、無處不佳,音符出於天籟,節律相生相合,正好暗合「諧之道」的奧義。

  一曲尚未彈罷,狂亂的真氣已經減弱了不少。霧靈峰頂出現了一幅奇景,樂之揚挽住了「周流六虛功」,梁思禽卻扯住「風眼」不放,天上雲色越濃,旋渦越轉越快,烏黑幽深,杳不見底,形如蒼天巨眼,冷冷俯瞰人間。

  梁思禽緩過勁來,衝著樂之揚略略點頭,突然間,他臉色一變,瞪大雙眼,盯著樂之揚身後。樂之揚也聽見動靜,回頭望去,但見雲虛渾身是血,爬上峰頂,拾起青鋼長劍,咬牙切齒地向他衝來。

  樂之揚騰出一手,飄然拍出。這一掌暗含「天鼓」,雲虛頓覺百穴震動,身如大鼓,心跳如雷,腦子裡、耳朵中發出空空怪響。

  他摔下懸崖,身受重傷,又為奇勁所制,苦不堪言,可他看出樂、梁二人陷入絕境、難以分心,要殺這兩大強敵,眼下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強忍痛苦,一步一挪地走向樂之揚,舉起長劍,對準他的咽喉。

  樂之揚縱有天大能耐,當此緊要關頭,也難一心二用,這邊阻擋雲虛,那邊「天琴」斷弦,梁思禽再一次陷入天劫。樂之揚身處兩大高手之間,汗出如漿,精神氣魄均已拉伸到了極限,再加一絲一毫,便有斷絕之危。

  雲虛的劍尖越來越近,兩人四目相接,雲虛獰笑起來。樂之揚無計可施,只好閉上雙眼。

  雲虛手腕一抖,正要刺出,嗤,他渾身劇震,一截劍尖透胸而出。雲虛看向劍尖,一臉驚奇,突然長劍垂落,身子向前傾倒,撞在樂之揚左肩,軟泥一般滑落在地。

  樂之揚覺出異樣,張眼望去。水憐影拔回「真剛劍」,圓睜雙眼,瞪著天上。

  樂之揚回頭望去,梁思禽神氣痛苦,四肢抽搐,身子越升越高,似要隨風飛去。

  樂之揚定一定神,彈起「天琴」,挽住周流八勁,奏起靈飛之曲。這一次再無阻礙,終於彈完曲子,彈了一遍,再彈一遍,六虛之氣漸漸馴服,各歸其位,周流無窮。

  第二遍彈罷,梁思禽飄然落下,盤膝而坐,寶相矜持,通身上下融融發光,整個兒仿佛脫胎換骨。

  「城主!」水憐影為這異象所懾,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樂之揚收起神通,環視四周,發現風眼消失不見,峰頂上空清朗一片。

  「風停了?」樂之揚不勝詫異。

  「不!」梁思禽張開雙眼,遙指遠處,「在那兒!」

  樂之揚舉目望去,北平上空烏雲聚合,一場風暴蓄勢待發。

  「朱微!」樂之揚念頭閃過,不知為何,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悸動。

  燕軍生出疲態,南軍並未如願潰敗。

  朱棣盔甲染血,雙臂酸軟麻木,戰馬已經換了兩匹,唯有手中戰劍明亮如恆,仿佛春冰秋雪,不染點滴鮮血。

  漫山遍野都是南軍屍首,可是前方人海汪洋,南軍陣勢不弱反強,饒是朱棣一世英雄,見這情景,也覺倦怠不堪。他所以趕回北平,全賴從朵顏三衛帶回的從馬,一名騎士兩匹戰馬,輪番騎乘,節省馬力,故能長途跋涉,奔襲對手。當年蒙古騎兵就是一人數匹從馬,神出鬼沒,朝發夕至,襲破無數勁敵。朱棣事先放出風聲,透露大軍遠在漠北,用來蒙蔽南軍將帥,而後銜枚疾進,晝夜兼程,往返數百里,突然出現在北平城下,本想出其不意擊潰南軍,誰想久戰不下,諸軍血勇耗盡,鬥志大不如前。

  朱棣觀望南軍陣勢,忽見一桿「郭」字旗迎風抖動,他恍然大悟,懊悔起來:「我大意了,這些開國功臣,先帝還沒有殺完!」

  郭英撤回圍城之軍,布下三重陣勢,第一重步騎並用,拼死阻擋燕軍;第二重以「玄武車」列陣,南軍藏身車內,燕軍沖至陣前,弩炮齊用,殺傷戰馬;第三重郭英輕率輕騎,來回遊擊,防範燕軍迂迴兩翼。

  燕軍攻勢受阻,銳氣消磨,仿佛陷入沉沙泥沼,雖然殺敵無數,但卻無法致敵死命。南軍重振旗鼓,人馬越打越多,燕軍將士殺之不盡,漸漸心生沮喪。

  激戰兩個時辰,始終難分勝負。燕軍人少,鋪張太廣,陣勢顯露破綻;郭英趁機派出驍將輕騎,鑿穿敵陣,回頭逆擊。

  燕軍頓生混亂,朱棣親率番騎,擊退南軍,可也折損了不少兵馬。他見燕軍七零八落,各自為戰,急令大軍後撤,收縮陣勢,再尋戰機。

  南軍死傷慘重,眼看燕軍撤退,竟也無力追擊。郭英緩過氣來,整頓敗軍,他深知番騎厲害,不敢與燕王爭鋒,打定主意鞏固守勢,挫其銳氣,再行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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