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窮極生變(三)
2024-06-15 09:24:43
作者: 鳳歌
過了大半日,葉靈蘇多次吐血,血色漸次轉淡,午時以後,變為鮮紅,服下「鑄玉回天丹」之後,遍體陽和,一掃空虛疲弱,漸漸生出精力。
朱微盡心照拂、無微不至,她長在深宮,素日接對,除了宮女太監,就是皇親國戚,禮節繁瑣,多有上下之防,從無年紀相仿、性情相得的女伴,至於含山之流,為了爭奪父寵,將她視為仇讎,只想殺之而後快。
偶爾聽席應真、樂之揚說起江湖逸事。朱微心中不勝嚮往,尤其聽說葉靈蘇年紀輕輕執掌鹽幫,更是佩服之至;後來得見真容,年級之輕,容貌之美,比起想像中更甚,抑且病體支離、不減國色,一顰一蹙,盡顯風流,越發心生親近,見她精神稍好,忍不住與之交談。
一開始,葉靈蘇心有芥蒂,少言寡語,畢竟年少情熱,時候一長,見朱微處處真誠,受了觸動,心防漸去,性子也和軟了許多。
「葉幫主!」朱微忍不住問道,「我聽說,鹽幫都是男子,個個粗魯殘忍,不守王法,你這樣年輕美貌的女子,如何能讓他們服服帖帖?」
「也沒什麼難的。」葉靈蘇漫不經意地道,「一為公,待人公平,利益均分;二為正,上樑不正下樑歪,當幫主的一定要行的正、站得直,下面人才沒有閒話可說;三為狠,販賣私鹽,對抗朝廷,若不狠辣,難以活命;鹽幫中盡多梟雄,世稱鹽梟,與他們打交道,必須殺伐決斷,小過可以馬虎,大過決不輕饒,若不然,威信不立,誰也不會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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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微聽得皺眉,想了一會兒,嘆道:「這麼說來,跟父皇的所為差不多,當皇帝和當幫主,也沒有多少不同。」
「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的人也大同小異。」葉靈蘇略略一頓,冷笑道,「只不過,世人重男輕女,那些臭男子平日裡輕賤女人,做了女人的下屬,便覺奇恥大辱。這個幫主之位,我本也不放在眼裡,但瞧那些男子的嘴臉,又覺氣憤不過,偏要當一當幫主,為天下的弱女子爭一口氣,好讓男人們知道,只要風雲際會,身為女子,也能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她身子虛弱,中氣不足,可是說出這番話來,仍是擲地有聲。朱微默默聽完,悵然若失,嘆道:「葉幫主,你真是高飛九天的鳳凰,我們這些皇家的女子,不過是養在金絲籠里的黃鶯兒罷了。」
「哪兒話!」葉靈蘇微微一哂,「你才是龍子鳳孫,我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個江湖女子。」
朱微急道:「才不是呢……」話沒說完,忽聽嗤的一聲,回頭看去,卻是樂之揚呆在角落裡偷偷發笑。
葉靈蘇不悅道:「你笑什麼?」樂之揚笑道:「我而今才知道,不光臭男人互拍馬屁,女孩兒之間吹捧起來,竟也肉麻得要命。」
朱、葉二人均是雙頰發燙,葉靈蘇咬牙道:「樂之揚,你少說便宜話兒,快想一個法子把我弄出王府。」
「為何?」朱微詫異不舍。
葉靈蘇白她一眼,說道:「這兒富貴氣太重,小女子命賤,承受不起……」說到這兒,忽見朱微神色淒涼,鬱鬱不樂,不由住口,心想:「這女孩兒也真怪,我與她素昧平生,為何待我如此之好?難不成,她真不知我對樂之揚的心意麼?呸,呸,那個討厭鬼,我對他一點兒意思沒有,當日密道之中,都是八損九傷,才會說那些胡話……」想到當時所言,羞窘無地,耳根火燒,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樂之揚原本打坐運功,聽了這話,站起身來,打量葉靈蘇一眼,冷冷說道:「逞強也得看時候,楚霸王也怕烏江,你身為幫主,結了多少怨仇。那幫私鹽販子怕你敬你,一多半是敬畏你的武功,你傷成這個樣子,風中燭,瓦上霜,還指望那幫兔崽子給你賣命?」
「我……」葉靈蘇眉眼泛紅,「我不要人幫……」掙扎欲起,偏又軟弱無力,心頭一急,眼淚奪眶而出。
「葉姐姐……」朱微忍不住說道,「樂之揚說話刻薄,道理卻不錯,你這樣虛弱,需人照顧,外面天地雖大,壞人也多,若有變故,如何是好?」
葉靈蘇一時意氣,卻非愚鈍之人,心知二人說得有理,可又不願當面示弱,只好將眼一閉,假裝昏睡。她不執意離開,朱微只覺歡喜,拿起團扇,輕輕為她扇風,驅趕四周蚊蠅。
二女相處和睦,樂之揚頗有意外之喜,正想接著鍊氣,忽見鄭和進來,恭聲說道:「王妃有事,請樂公子一敘。」
樂之揚心裡明白,徐妃有事,大可親自過來,邀他前往,多是燕王的意思。而今北平城風聲鶴唳、波詭雲譎,這幾日樂之揚忙著療傷,心中也始終記掛城內形勢。
果然鄭和隻身引路,將他帶到書房,推門而入,只有徐妃一人。徐妃開啟地宮,二人順階而下,未走數步,樂之揚便聽嘈雜人聲,心中暗暗詫異,聽這聲音,地宮裡人數眾多。
下到地宮,四周火把通明,樂之揚舉目一瞧,前方密密匝匝,圍繞燕王,站立二十餘人,朱高熾兄弟、張玉、朱能均在其列,江小流也在一旁,看見樂之揚,歡呼一聲,猛撲上來,抓住他的胳膊笑道:「樂之揚,我還當見不到你了呢?」
「怎麼見不到。」樂之揚笑了笑,「你沒死,我也沒死!」
「說的是。」江小流抓著腦袋,呵呵直笑。
「江小流!」朱高煦冷眼旁觀,突然一聲大喝,「滾過來!」
江小流一愣,舍了樂之揚,一溜煙回到朱高煦身邊,點頭哈腰,活似一隻小狗:「殿下,你找我有事?」
朱高煦冷冷道:「靴子上沾了灰,你給我擦擦。」江小流一愣,回頭看向樂之揚,臉上流露窘色,可一咬牙,忽地單膝跪下,伸過袖子,恭恭敬敬地抹去朱高煦靴子上的浮塵。
樂之揚又驚又怒,作勢欲上,江小流卻使一個眼色將他止住。朱高煦斜眼瞥來,一臉得意,口中大聲嚷嚷:「父王,這是我新收的馬弁,名叫江小流,忠心耿耿,武功了得,別看他個子小,打起來數十條大漢近不得身。」
朱棣得了意外消息,正在沉思默想,聽了這話也不在意,隨口說道:「武功如何,倒在其次,收人首在忠心。這人靠得住麼?泄露消息,唯你是問。」
朱高煦拍一拍江小流的腦袋,笑道:「父王放心,比狗都忠心呢。」
江小流哈腰賠笑,眼中卻有一絲落寞。樂之揚看得血脈賁張,恨不得衝上前去,將朱高煦一拳打倒。道衍知曉江小流與樂之揚交情頗厚,朱高煦當面羞辱,恐遺大禍,當即上前一步,笑道:「江小哥是樂公子的好友,也是一位異人,殿下知人善用,道衍佩服之至。」
他不動聲色,挑明利害,朱棣一點就透,抬起眼來,怒視次子,厲聲道:「混帳東西,跟你說了多少次,寧可樹敵千萬,不可養虎為患。人主之禍,莫過起於蕭牆,身邊之人務必善待。他是你的馬弁,隨你征戰沙場,牽馬持矛,生死護衛,你這樣侮辱人,誰又肯為你出生入死?」
朱高煦狗血淋頭,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這個老爹,一時耷拉腦袋,做聲不得。朱棣轉過身來,又向樂之揚拱手說道:「樂公子,朱棣教子不嚴,不勝慚愧,令友受辱,讓你難堪了。」
樂之揚皺一皺眉,未及答話,江小流搶先說道:「王爺哪兒話,服侍煦殿下是小人的本分。只要能助王爺成功,別說牽馬擦靴,就是做狗做馬,小人也心甘情願。」
這一番話雖然肉麻,朱棣聽了卻很入耳,笑道:「此話再也休提,樂公子是我的知己,你是他的好友,豈能薄待於你?不過,本王以軍法治家,無功不賞,無罪不罰,你好好輔佐高煦,過了這道難關,必定飛黃騰達,百戶千戶,全都不在話下。」
江小流聽得發懵,朱高煦肘他一下,低聲說道:「還不謝恩。」江小流如夢方醒,噗通跪下,磕頭道:「多謝王爺看重,小人定當盡心竭力。」
樂之揚見他奴顏媚骨,心中憤怒悲哀,更有幾分迷茫。數日不見,江小流竟似變了一個人,也不知朱高煦用了什麼法兒,讓他志氣消磨、傲骨摧折,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奴才。
朱棣注視樂之揚,見他神色冷漠,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沉吟一下,笑道:「樂公子,我請你來,本想告知兩件喜事。」
樂之揚無精打采,隨口問道:「喜從何來?」
朱棣笑道:「第一件事,確是你的功勞,這條密道,道衍查探數日,發現通往城外,只要一聲令下,城外死士便可進入王府。」
樂之揚微感意外,點頭道:「這一條密道,應是元朝皇帝逃生之用。」
「不錯!」朱棣拈鬚說道,「第二件事麼,張信又派人送藥,本王原想見他,王妃、道衍都說不妥,故我修書一封,打算送往張府。」
樂之揚心頭一動,問道:「王爺要我送信?」
「此信關係重大,落入朝廷手中,可說大勢去矣。」朱棣神色肅然,「若論才智武功,能夠擔當此事者,唯有你和道衍大師。大師是我心腹,府中內奸終日盯防,稍有異動,大禍臨頭。」
樂之揚暗自冷笑。朱棣說得客氣,其實居心不良,道衍若去送信,一旦失手,燕王府百口莫辯。至於樂之揚,籍籍無名,更不是燕王屬下,縱然失手,燕王一方也大可否認。
意想及此,樂之揚心中老大無味,若依素日脾性,一定斷然拒絕,奈何想到梁思禽,回絕的話到了嘴邊,改為:「張信看信以後,不肯歸順呢?」
朱棣臉色微沉,說道:「殺其人、滅其口。」
樂之揚臉色微變,揚聲道:「殺與不殺,我自有主張。」
他公然頂撞燕王,眾人無不吃驚,朱高煦怒容滿面,挺身欲罵,不料朱棣瞪他一眼,將他的罵人話嚇了回去。樂之揚又道:「書信何在?能否先睹為快。」
這話匪夷所思,朱高煦忍不住叫道:「姓樂的,你當自己是誰……」不防臉頰劇痛,朱棣一個耳光,打得他團團亂轉。
朱棣臉色陰沉,左手伸入袖裡,取出一封書信,擠出笑來:「還請斧正!」
樂之揚接過書信,但覺薄薄一封,卻有江山之重,當下拆開信封,仔細看了一遍,信中朱棣多為寒暄,末尾處請張信入府一敘。樂之揚看罷,折起信箋,揣入懷裡。
「上有張府方位。」朱棣遞上一份地圖,「朝廷兵馬將王府圍得鐵桶一般,張信如肯前來,如何帶他進府,還得費些工夫!」
樂之揚略一點頭,眼角餘光所及,朱高煦惡狠狠望來,眼裡透出一股妒恨;江小流垂手肅立,一派恭謹,樂之揚眼鼻發憷,回想當年嬉玩打鬧、同哭同笑的日子,當真恍若隔世。江小流變化突兀,令他始料不及,然而人各有志,江小流一心攀龍附鳳,若要阻攔,反而有礙他的前程。
矛盾再三,樂之揚嘆一口氣,轉身出了地宮,縱身上房。朱棣知人善任,以樂之揚的輕功,送信最妙不過,身法一動,逝如輕煙,地上的官兵只覺狂風掠過屋頂,抬頭看時,影子也不見一隻。樂之揚輕飄飄幾個起落,就跳出朝廷的包圍圈子,依循地圖所示,飛也似趕往張府。
其時暮色將終、華燈初上,張府燈火通明,紅燈籠累如串珠,循著屋檐、迴廊排列成行。樂之揚避開燈光,在陰影里穿梭一時,摸到後堂,但見堂上站立一個中年男子,背負雙手,走來走去,看其舉止猶豫,似乎暗懷心事。
樂之揚並不認得張信,不過當日燕王裝瘋,跟著冷玄的幾個頭面人物,其中之一就是堂上之人。
樂之揚猜他就是張信,可又難以斷定,正遲疑,忽見一個丫鬟上堂,欠身說道:「老爺,老祖宗有請。」
中年人如夢方醒,點頭道:「好,我這就過去。」撩起袍子,快步走進一間院子,直奔正堂,踅了進去。
樂之揚落在房頂,掀開屋瓦,向里看去,卻見一個老嫗鶴髮華服,斜倚矮榻,一個小丫頭坐在床邊,給她捏揉雙腿。
「娘!」中年男子禮數恭敬,「你找我麼?」
老嫗揮一揮手,小丫頭退下,屋內只剩娘兒倆。老嫗說道:「信兒,一連幾日,你都悶悶不樂,今日尤甚,聽丫鬟說,晚上飯也沒吃。」
「是!」張信低聲道,「孩兒心頭壓了一塊大石頭,想來想去,很是猶豫。」
「大石頭?」老嫗徐徐說道,「你說燕王?」
張信嘆一口氣,說道:「還是娘親老辣,一猜便著。」
老嫗沉吟半晌,嘆道:「你爹在世之日,常說燕王的好話,他說國事粗安,但北方未靖,蒙人生聚教訓,早晚還會南下,那時朝中諸將,唯有燕王可以匹敵。方今陛下,長於深宮之中,養於婦人之手,何曾統領過一兵一卒,更別說冒死突陣、手刃韃虜。依老身所見,燕王並無過錯,強行削藩,無異於自毀長城。信兒,你是兵家之子,理應明白這個道理。」
張信動容道:「娘親,你意思是?」
老嫗淡淡說道:「為娘的安危,你不用擔心。」
張信的臉色陣紅陣白,過了半晌,嘆道:「可惜燕王已瘋,我心有懷疑,兩次送藥試探,可都石沉大海,一無回音,反而招來張昺等人的疑忌。」
「燕王是聰明人。」老嫗說道,「他若當真沒瘋,一定會派人來。」
「可是,唉……」張信幽幽嘆氣,「冷公公失蹤,張昺疑心是燕王所為,打算數日之內攻打王府,那時恐怕玉石俱焚。」
「信兒。」老嫗正色說道,「自古『王者不死』,燕王若是真龍天子,一定履險如夷,倘若不是,那也無可奈何。人生在世,不過盡人事、安天命而已。」
張信沉默一時,躬身道:「娘親之言,振聾發聵,孩兒受教了。」言畢告辭出門。
樂之揚放下瓦片,心中微感吃驚,張信之母見事明白,真是女中翹楚,所言所語,竟與梁思禽不謀而合。無怪張信不顧嫌疑,冒險親近燕王。
張信進了書房,剛剛落座,樂之揚飛燕投林,穿窗而入。張信吃了一驚,他是慣經沙場的武將,臨危不亂,一轉身拔出長劍,未及刺出,樂之揚的手輕輕在他肩頭一拍,低聲道:「燕王讓我來的。」
張信一個激靈,渾身僵硬,瞪著樂之揚,不知如何開口。
樂之揚後退一步,翻手奪下長劍,將信封交到張信手裡。張信半信半疑,拆信看過一遍,面孔生出波瀾,身子也顫抖起來,徐徐折起信箋,衝著燕王府的方向,彎腰拱手,深深作了一揖,而後掀開燈罩,點燃信箋,片刻之間,信箋化為一團白灰。
張信注目燈花,出了一會兒,回頭說道:「我要見燕王!還請閣下帶路。」
「你信得過我?」樂之揚笑道,「你不怕這信是假的麼?」
「假不了!」張信說道,「信里有一句話,乃是燕王私下對我說的,時隔多年,不想他還記得。」
「哪一句話?」樂之揚問道。
「張興有子如虎,可以獨當群狼!」張信眉飛眼亮,「張興乃是家父名諱,當日我隨燕王北征,立了小功,這是燕王給我的斷語。」
樂之揚注目張信,嘆道:「如此說來,張大人心意已決?」
「下官別無他想。」張信嘆道,「只想面見燕王。」
樂之揚點一點頭,抓起張信,推門而出,縱身跳上屋頂。張信只聽耳邊風響,兩側景物後退如飛,身如騰雲駕霧,心中不勝駭異。
不過半個時辰,回到燕王府中,到了書房,二人縱身跳下。徐妃、道衍早已等候,看見二人,忙從暗中走出,引著二人下至地宮。
燕王見到張信,喜不自勝,張信上前便拜,感慟落淚,說道:「王爺無恙,老天庇佑,下官來遲,害王爺受苦了。」
燕王扶起張信,笑道:「好事不在早晚,你能前來,我便歡喜。」
「下官失態,王爺見諒。」張信抹去眼淚,「只因時機緊迫,下官不得不來,張昺、謝貴認定王爺害了冷公公,正在謀劃攻入王府,擒捕王爺、王妃。」
燕王一行無不震動,朱棣沉聲道:「什麼時候?」
「晚則三日之後。」張信神色肅然,「早則明日。」
眾人面面相對,眼中均有憂色,朱棣說道:「明日太急,能否拖延幾日?」
「頂多三日。」張信說道,「拖延太久,難免惹來猜疑。」
「好!」朱棣說道,「三日就三日,這三日張大人務必謹言慎行,不可稍露馬腳。」
「下官明白。」張信又道,「王爺有何應對之法?」
「先殺將,再奪城!」朱棣回答。
張信想了想,問道:「王爺有多少人馬?」
「算上死士家丁,約有八百之眾。」
「八百人?」張信連連搖頭,「太少,太少!」
朱棣皺眉道:「如何少法?」
「王爺有所不知。」張信說道,「冷公公失蹤以後,張昺、謝貴怕得要死,躲在軍營不敢出來,又從宣大、開平調來一萬精兵,九門守軍增至三萬,縱然以一當十,沒有三千精銳,也休想拿下北平。」
朱棣皺眉道:「八百人滿打滿算,哪兒還有多餘兵馬?」
張信道:「小可的家丁親兵,尚可湊足二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