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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另有其人

2024-06-15 09:22:46 作者: 鳳歌

  「原來打輸了。」郢王撅起小嘴,頗不滿意,「這就完了麼?」

  「完了!」蜀王摸摸他頭,笑嘻嘻說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勝敗兵家常事,常勝將軍少得很,嘿,少得很。」

  齊王冷笑一聲,嘲諷道:「十一,聽說你的樂師死了,你還來幹什麼?」

  蜀王文雅,向來跟太孫、寧王投緣。齊王是個草包,自己不愛學問,反倒輕賤儒雅飽學之士,不但嫉恨寧王,跟蜀王也不對眼,逮著機會就要嘲弄一番。

  蜀王脾性甚好,聽了這話也不生氣,笑著說道:「有道是:『禍乃福之所倚,福乃禍之所伏』,我的樂師暴死,本是不幸之事,不料因禍得福,近日讓我遇上一位奇人。」

  「奇人?」齊王兩眼向上一翻,「誰啊?本王倒要開開眼。」

  蜀王回過頭,揚聲叫道:「落老先生。」一名老者慢吞吞走出人群,瘦骨稜稜、神情淡然,卓立人群之中,仿若一羽孤鴻。

  

  「落羽生?」樂之揚大吃一驚,衝口而出。蜀王瞅著他大為驚訝:「道靈仙長,你也認得落老先生?」

  樂之揚遲疑一下,注目望去,落羽生瞥他一眼,神情淡泊如故,仿佛二人從未見過。樂之揚苦笑道:「我跟他有一面之緣,不過,有他老先生出賽,這『樂道大會』也不用開了。」

  晉王奇道:「此話怎講?」樂之揚道:「田僧超的笛子我沒聽過,落先生的胡琴我倒是有幸一聽,放眼當今,無人能及。」

  「是麼?」晉王嘿嘿一笑,大有不信之色。蜀王春風滿面,隨著樂之揚說話頻頻點頭。齊王心中不忿,沖落羽生招手道:「老東西,過來!」

  落羽生掃他一眼,凝然不動,齊王怒道:「老狗,本王叫你呢?」落羽生仍是不動,齊王更怒,厲聲道:「老狗,膽敢蔑視本王。」作勢欲上,蜀王慌忙攔住:「奇人有奇行,老先生風骨不凡,不可以威勢屈之……」

  「去他娘的奇人。」齊王一貫凶暴,性子一起,除了朱元璋誰也不怕,他一叉手,將蜀王掀倒在地,挽起袖子沖向落羽生。

  樂之揚見勢不妙,正想出手阻攔,忽見齊王雙腳攪在一起,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渾身連連抽搐,口角流出一縷白沫。

  眾人大驚,湊上一瞧,齊王兩眼緊閉,已是人事不知。午門前亂成一團,晉王急召太醫,數個太醫會診,其中一人說道:「齊王脈象如常,五臟安好,如此昏迷不醒,應是怒氣攻心,得了小中風。休息一陣,或許就好了。」

  諸王面面相覷,晉王嘆道:「這個老七,年紀不小,還如年少時一般大動肝火,我勸了他幾次都不聽,這下好了,父皇壽辰,他鬧這麼一出,不是大大的掃興麼?」轉身喝令齊王府的太監小廝將其抬了下去。

  沖大師湊近樂之揚,低聲笑道:「佩服佩服。」樂之揚怪道:「佩服我什麼?」沖大師道:「佩服你手足不動就傷了齊王。」

  「胡說!」樂之揚大皺眉頭,「關我什麼事?」

  沖大師道:「齊王悶絕倒地,分明是為氣功所傷,手法隱秘巧妙,這些庸醫自然看不出來。方才你離他最近,若不是你,誰又有這樣的本事?」

  樂之揚一愣,反唇相譏:「論內功,賊禿你只強不弱?」沖大師注目瞧他,忽而笑道:「真不是你?」樂之揚冷哼一聲,沖大師皺一皺眉,意似不信。

  樂之揚見他神情,不由尋思:「大和尚人品不堪,眼力卻很厲害,他說齊王傷於氣功,估計七九不離十。此間內功最高的只有我和他兩個,若不是他,應該另有其人。」舉目一掃,落羽生袖手而立,冷冷直視前方。

  樂之揚拿捏不定,又想:「落羽生的胡琴是極好的,可是舉手抬足卻沒有半點兒習武人的樣子。再說他離得太遠,內功再高,數丈之外又豈可傷人?」越想越覺疑惑,走上前去,向落羽生行禮道:「老先生無恙?」落羽生掃他一眼:「你這小子,怎麼又當起道士來了?」

  樂之揚笑道:「小的本就是道士。」落羽生搖頭:「你不是。」樂之揚一愣:「我為何不是?」

  「你有道氣,無道心,身為道士,心是俗人。」落羽生舉目看天,「你的『大金天隼』呢?」

  樂之揚道:「也許覓食去了。」落羽生又問:「你也來參加『樂道大會』?」樂之揚笑道:「老先生在此,晚輩不過獻醜罷了。」

  落羽生看著午門,意興蕭索:「樂道,樂道?樂者人所共知,至於『道』麼,哼,這世間又有幾人明白?」

  樂之揚心頭一動,《妙樂靈飛經》里的句子幾乎衝口而出。這時忽聽鐘鳴數聲,人群登時肅靜。三個白髮老者上了圓台,踱步進入竹亭,竹亭四面放下捲簾、隔絕內外。

  樂之揚怪道:「這些老頭是誰?」

  「大會的評判。」落羽生停頓一下,「都是樂坊的老人,龍陽子冷謙的門徒。」

  「龍陽子冷謙?」樂之揚微感驚訝。落羽生問道:「你認得他?」樂之揚如實道:「少年時學過他的曲譜《太古遺音》。」

  落羽生點一點頭,不再做聲。此時一個大太監手捧聖旨,宣明規矩,大意是公平起見,三位評判隔簾聽音,與會的樂師抓鬮以定次序,這麼一來,裁判不知誰人演奏,只能以音樂判定輸贏。比試樂器先後為古琴、洞簫、編鐘、羯鼓、琵琶,分制為甲、乙、丙、丁四等,甲多者為勝。此外又說了一通洪福齊天的場面話,至於到會的百姓,也均有錢米賞賜。

  樂之揚笑道:「可惜沒有胡琴,若不然,一支《終成灰土之曲》奏完,這廣場上的人都要哭死。」

  「是麼?」落羽生淡淡說道,「要是那樣,我這一顆腦袋可保不住。」樂之揚一愣,笑道:「是了,那調子太悲,壽誕大喜之日,演奏起來太不吉利。

  「大喜之日未必。」落羽生兩眼望天,幽幽嘆一口氣,「己之所喜,母之所哀,有其生,必有其死,蓬勃萬物,終成灰土,凡事不過爾爾,只是世人看不清楚……唔,也許本就不願看清。」

  樂之揚見他如此悲觀,心想:「老先生勘破世情、了無生趣,須得想個法兒叫他高興。」意想及此,笑道:「既然不免一死,何不及時行樂?」

  落羽生看他一眼,點頭道:「好個及時行樂。」

  這時小太監奉上一個丹漆托盤,上有一色信封若干,樂之揚取了一封,打開細瞧,上面寫明參與次序為二十四號,另有五支演奏曲目,大多是歌功頌德的宮廷雅樂。

  「還好,還好。」樂之揚看過,大大鬆一口氣,「我都練過。」

  轉眼一瞧,落羽生不動聲色地將信封折好,正待問他奏何曲目,忽見梅殷引著一個中年軍官走上前來,拉著他的手大笑:「道靈仙長,好久不見,真是想殺我了。好幾次去東宮,太孫都說你不在,待要上『陽明觀』沾點兒仙氣,可又俗事纏身,每每錯過。」

  樂之揚笑道:「駙馬爺客氣,有事派人打聲招呼,小道自然聽從差遣。」

  「沒事,沒事,就是思念得緊。」梅殷連連擺手,轉身指著那位軍官,「我來引薦一下,這一位李景隆李公爺,襲爵曹國公,故勛臣文忠公的長子。」

  李景隆高大魁偉,揚起面孔略略拱手,目光越過樂之揚肩頭,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驕悍。

  樂之揚行走東宮,聽說過此人名頭。李景隆是開國功臣李文忠的兒子,李文忠又是朱元璋的外甥,因為這一層關係,開國功臣盪盡,李文忠卻得以善終,死後備極哀榮。更難得「將門有將」,李景隆承襲父爵,統領兵馬,乃是東宮在軍中的棟樑,朱元璋對他頗為看重,屢次令他外出練兵,想他繼承父業,成為朱允炆的得力臂助。

  當下樂之揚還了一禮,笑道:「早聽說李大人是聖上的外甥孫,精通兵法,才氣過人,因在襄樊練兵,無緣一睹尊容,今日見面,果然是器宇軒昂、大將風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李景隆聽得舒服,面露笑容,拱手道:「仙長金口謬讚,小將愧不敢當。久聞仙長是老神仙的關門愛徒,故而特請梅駙馬引薦,仙長少年得道,真是奇才高人。」

  「行了行了。」梅殷揮手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虛客氣就免了,曹國公來京城慶壽,還要逗留幾天,大伙兒有的是工夫親近。明兒我做東,都來駙馬府喝酒,大伙兒不見不散。」

  黃子澄等人雖得太孫寵信,血緣上終是隔了一層。梅殷、李景隆皇親國戚,一文一武、一內一外才是「太孫黨」的主心骨。梅殷深知樂之揚與眾儒生不和,只恐動搖東宮根基,多次想要開解,始終不得其便,此次藉口給李景隆接風,要把太孫一黨集中起來,棄絕前嫌,共保太孫。

  樂之揚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駙馬相請,不敢不從,怕只怕我過不了『樂道大會』一關,聖上治我一個『奏樂不力』之罪,關在牢房裡面喝風。」

  梅殷笑道:「仙長才藝卓絕,太孫時常向我誇讚,只要盡力而為,萬無敗落的道理。」李景隆也笑道:「仙長多才多藝,李某佩服之極。」

  樂之揚笑了笑,再不做聲,斜眼看去,落羽生遙望前方、一派淡漠,三人的客套寒暄,他似乎一句話也沒聽見。

  「五樂」比試開始,陸續有人上台演奏,起初四人甚是平庸,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五種樂器演奏下來,聽得樂之揚生出睡意。第五人是遼王府的一位艷裝女子,古琴功力甚深,洞簫吹得幽怨,編鐘也敲得一絲不亂,唯獨到了羯鼓,力弱聲小,氣勢全無,大約亂了方寸,後面的琵琶荒音走板,連出了幾個紕漏。最終兩件樂器均只得了「丙」分,加之前面一甲二乙,無奈黯然退場。

  眾樂師輪流上場,不乏技藝卓越之輩,可大多只精一種樂器,擅長兩種者都少得可憐,至於精通五樂,更是沒有一個。樂之揚聽得乏味,不由連打呵欠。

  「奇了怪了。」李景隆神色疑惑,「李某粗人一個,不通音律,還請各位明示:為何連試了十多人,得一甲的不多,二甲者極少,三甲更是一個也沒有。按理說,參加此會的都是一時之選,為何個個如此不堪。」

  「慚愧。」梅殷苦笑,「我向來耳拙,任何曲子聽起來都差不多,還請道靈仙長說道說道。」

  「這個麼……」樂之揚想了想,「樂器形制不同,演奏起來天差地別,好比武藝,會使槍的用刀不行,會用刀的弄劍不行,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又有幾個?武器尚且如此,相較之下,樂器繁複得多。」

  李景隆笑道:「仙長這麼一說,李某茅塞頓開。」

  樂之揚笑了笑,正想謙虛幾句,忽聽落羽生冷冷說道:「茅塞頓開,嘿,好個茅塞頓開。」

  李景隆臉色一變,他向來清貴,自視甚高,帶兵統軍更是說一不二,聽出老者諷刺之意,心中大為不快,瞅著落羽生冷笑:「這位老兄是誰?」

  樂之揚忙道:「這一位是蜀王府的樂師落羽生老先生。」

  「原來是蜀王府的高人。」李景隆顧忌蜀王,口氣稍稍緩和,「聽起來,仙長的話似乎不合先生的心意,但不知先生有什麼高見?」

  落羽生道:「武藝再好,也是殺人之道,音樂再壞,也是修身之法,二者一死一生,有何可比之處?」

  李景隆心裡有氣,冷笑道:「這麼說,我們這些當兵的保家衛國,還不如這些下九流的樂師麼?」說到這兒,自覺連樂之揚一併罵了,忍不住瞅了樂之揚一眼,後者若無其事,李景隆才稍稍放下心來。

  梅殷深知李景隆尊性高傲,尋常人都不在他眼裡,只怕他口無遮攔,說出更難聽的話,忙道:「老先生說得也有道理,學了武藝,不殺人幹什麼?蜀王一向風雅,他看中的樂師必然不錯,這位老先生一定是精通音樂的高人。」

  「不敢當。」落羽生口氣冷淡,「老朽一事無成,不過看看熱鬧。」

  李景隆冷笑一聲,說道:「那麼先生不妨說說,為何沒有一個樂師精通五樣樂器?」

  落羽生冷冷不答,李景隆瞅著他兩眼出火,樂之揚看出不妙,一皺眉,正想岔開話題,忽聽有人笑道:「琴心如水,奏琴者先要洗心,靜中生動,方能幽中見奇。」

  眾人回頭看去,寧王笑著走上前來,侃侃說道:「羯鼓則反之,鼓槌下落如雨,大動特動,好比千雷迸發、萬騎雜來。是以自古鼓琴者不愛擊鼓,擊鼓者不喜鼓琴。唐明皇雅好音樂,獨獨不愛古琴,每次聽完琴曲,都要聽『羯鼓』洗耳去穢。」

  「果然如此。」梅殷恍然道,「方才的樂師,鼓琴得分高的擊鼓得分便少,擊鼓得分高的,鼓琴得分就低了。」

  寧王點一點頭:「洞簫與精氣相通,一根竹管連接五臟六腑,心之所系,情之所衷,東坡《赤壁賦》里形容洞簫『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弄簫者『情』字第一,無情者吹不出好曲調。」說到這兒,有意無意地掃了樂之揚一眼,又道:

  「比起洞簫,編鐘又反之,數量甚多,一鍾雙聲,同一編鐘,敲擊位置不同,音律也就大異,加之八十四調旋宮,演奏者的心思務必冷靜,出手務求精準,是以兼顧多方,心如輪轉,情思無法專注,想要演奏得當,須得摒棄七情,身外無物。」

  「我懂了。」梅殷拍手慨嘆,「洞簫有情,編鐘無情,若要全力演繹,有情者難奏無情之物,無情者也吹不出有情之聲。」

  寧王含笑點頭,李景隆笑道:「殿下高見,那麼琵琶呢?靜還是動,有情還是無情。」

  「當然是有情。」梅殷搖頭晃腦,「白樂天《琵琶行》有雲,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駙馬說得有理。」寧王微微一笑,「琵琶和羯鼓一樣,都是胡人樂器,來自西域龜茲。漢人性子內斂,胡人熱情奔放,古琴之弦長而緩、琵琶之弦短而急,前者雍容閒雅,好比謙謙君子,後者演奏到厲害之處,狂飆驟雨不足形容其萬一。故而演奏五種樂器,須有五種性情,自相矛盾,彼此生克,精通兼美,難之又難。當然了,若是不難,也又顯不出高人一等的手段。」

  李景隆道:「這麼一說還真是難,不知是誰定下的規矩?」寧王笑而不語,樂之揚心頭一動,拍手道:「我知道了,一定寧王殿下!」

  寧王微笑點頭,梅殷轉動眼珠,忽道:「殿下,貴府上的樂師精通五種樂器麼?」寧王搖頭:「我定了規矩,又找人參加,那不是又買又賣麼?為示公平,本王只好旁觀。」

  梅殷拍手大笑:「果然公平,果然公平。」

  李景隆環首四顧,忽道,「寧王殿下,你見到燕王了麼?我來了半天,也沒瞧見他的影兒。」

  「不錯。」梅殷也說,「殿下一向與燕王交好,如此大會,他為何沒來?」

  「我也不知。」寧王嘆了口氣,「今兒一早他出城往北去了,說不定是回北平。」

  燕王北歸,樂之揚也覺意外,梅、李二人面面相對,李景隆道:「聖上的壽誕也不參加?莫非北方胡虜犯境?」

  「我沒接到軍情。」寧王大皺眉頭,「此事太過蹊蹺,我問四哥,他也不說。」

  忽然古琴聲傳來,數聲入耳,樂之揚應聲一震,回頭看向台上,心子怦怦怦跳動起來。

  不知何時,台上坐了一個年輕男子,頭戴東坡冠,身著青絲袍,體格纖瘦,肌膚白皙,眉目清秀俊雅,宛然圖畫中人,五指嫩如春蔥,揮灑之間,琴聲流水一般淌瀉而出,起初涓涓細流,漸漸瀰漫開來,偌大廣場無遠弗屆,縱橫恣肆,汪洋無限。聽眾原本竊竊私語,廣場上嗡嗡一片,琴韻所至,竟爾慢慢平復下來。數萬人一顆心隨著琴聲起伏,一切似靜非靜,若說寂靜,一縷琴聲宛如遊絲,纏纏繞繞,悠然不絕,若說不靜,琴聲入耳,又使人心火熄滅,凡俗盡消,回顧平生,如夢方醒,整個人鬆弛下來,說不出的平和自在。

  樂之揚望著台上男子,不覺呆了痴了,對方一曲彈罷,他也毫無知覺,忽聽落羽生道了一聲:「好!」

  一字入耳,樂之揚陡然驚覺,忽見台上三座竹亭中遞出三張白紙,赫然寫了三個「甲」字。要知評判三人,各自給出評分:一「甲」為下甲,二「甲」分為中甲,三「甲」為上甲,「五樂」比試以來,「上甲」從未有過,這時突然出現,人群里掀起一陣細微的聲浪。

  李景隆盯著那人一臉驚奇,忽然「啊」了一聲,說道:「這人是……」梅殷捂住他口,笑嘻嘻說道:「這人是本府的樂師,怎麼樣,還過得去吧?」

  李景隆一愣,回看寧王,後者嘴角含笑,目不轉睛盯著台上,李景隆恍然有悟,忙道:「原來是駙馬府的人,難怪,難怪,唔,那姓名是什麼,楊若南……呵,有點兒意思……」

  樂之揚一直專注人事,李景隆一說,他才留意到台上一角寫著的樂師姓名,登時心生波瀾:「若南,若男,是了,她說過,她媽媽姓楊。」想到這兒,忍不住看了寧王一眼,寧王沖他搖頭。樂之揚定一定神,再看台上那人,心頭忽酸忽熱,思緒忽高忽低,如論如何也無法平靜。

  台上的人正是朱微,她女扮男裝,作為寧國公主的樂師參加大會,只因混在人群,樂之揚一無所覺,直到彈起古琴,那琴韻樂之揚魂牽夢繞,只聽兩聲,就知道彈者是誰,一想到要與小公主同場較量,他心中亂如遊絲,苦惱夾雜喜悅,繚繞心頭、揮之不去。

  叮,一個太監敲響石磬,朱微冉冉起身,手持洞簫,嗚嗚咽咽地吹奏起來,簫聲哀切動人,變化隨心所欲,聲之所出,情之所至,眾人也隨著她的簫聲忽悲忽怒、忽憂忽喜,一曲吹完,台下寂靜一片,落羽生手拈長須,又叫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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