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要不要接她回家

  在場的這兩個男人都面色不虞，許微寧的情緒也不太好。寧殊曉作為其中最局外人的那一個，只覺得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沒辦法，這消息屬實是有點勁爆在裡面的，更重要的是，兩家的關係本來就差勁，傅知染的至交好友竟然和自己的死對頭曾經有過一段情，甚至還有了孩子，諒他心胸寬廣，也不見得能立馬接受此事。寧誅遠就更別說了，自己吃個飯吃出了個女兒來，還牽扯到了之前的悲傷往事，直接兩把刀插進心裡，哪怕他表面上不說什麼，但是寧殊曉看得出來，寧誅遠甚至端著杯子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作為兄弟，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自己這位兄長的心已經亂了。對他來說，沈宇星的存在就是那根絕對不能觸碰的刺，只要碰一次就足夠讓他痛不欲生。

  

  寧殊曉嘆了口氣。他知道寧誅遠有個白月光一樣的人，也是因為她，寧誅遠一直以來潔身自好不談戀愛，對於那些送上他床的女人視若無睹，哪怕外界有人風言風語說他可能那方面有點什麼問題他也不在意，而是專心致志地干自己的事業。但是看寧誅遠現在的情況，他甚至不知道沈宇星已經離開人世這件事。

  「……寧誅遠。」傅知染沒有再客客氣氣地叫他「寧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艱澀，「我認識宇星那年，她十歲，我九歲。異國他鄉，我在街頭跑丟了，是她帶我去了警局報了警，最後把我平安送回了父母身邊。那是他們一家出國旅遊，如果不是當時宇星主動幫忙，也許我現在就不會好端端的出現在這裡了。」

  傅知染的話已經表明了，他和沈宇星的關係超乎尋常的親密，沈宇星對於他來說是救命恩人一樣的存在，他平時小心翼翼地寵著，哪怕沒有愛情，起碼也是十分深厚的友情，但是那樣好那樣純粹的一個姑娘，卻被寧誅遠辜負，甚至到最後因為抑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是真的沒辦法接受。

  許微寧當初沒有說，就是因為顧及到傅知染的情緒，他們多年朋友，這人當年有多年輕氣盛不顧後果她是知道的，正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選擇了隱瞞，本來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對傅知染坦白，但是現在就是一個事趕事，這件事情的真相被迫說了出來，好在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哪怕是傅知染也要比當年成熟了太多，雖然痛苦，但是到底也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我真的沒有想到，星星會給我生了一個孩子。」寧誅遠抓著頭髮，「從當年我狠心逼她從我身邊離開開始後不久，我就忙著集團那邊的事，傅知染你知道的，這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我知道肯定有人會拿她作為我的軟肋，所以我提前安排好了人手在她身邊貼身保護。只不過不久之後，她就發現了，然後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式，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不管我怎麼查，她都找不到任何的消息。現在想想……當初還是你幫了忙吧？」

  傅知染此時已經平靜了不少，「是我幫的忙，但是當時我不知道這些，如果我早就知道，恐怕你早就被我碎屍萬段，怎麼還可能好好的呆在這裡。不過當時微寧也幫了忙，是我們兩個聯手把她的消息封鎖了的，她那個時候懷孕要養胎，學校里的風言風語是最可怕的，所以為了照顧她的情緒，在我們的勸說下她報了休學，對父母那邊說的是她狀態不好，所以想休息一年。」

  說到這裡，許微寧接過了話茬，「宇星從小就很乖很聽話，所以她父母才沒有生疑，或者不如說，和你在一起是宇星這輩子做的最離經叛道的事情，這是她這二十多年人生里做過的最可能讓父母覺得失望的選擇。」她淡淡地給寧誅遠倒了杯茶，「當然，我沒有說寧董你不好的意思，宇星能夠選擇你，一定因為你肯定有什麼能夠打動她的地方，這個點足以讓她對你死心塌地，她一向是個對自己要什麼很清楚的人，再加上我也確實不了解你，所以我不對她的選擇有什麼意見。我也不會強求你去收留兜兜，對於一個突然猝不及防出現在你生命中的孩子，我想這是你光輝燦爛的人生中的一個意外中的意外，所以無論你是不能接受還是不能理解，我都不會有什麼怨你的。你盡可以過你自己的人生，我也不會用兜兜來道德綁架你，這次的事情也是為了告訴你一個真相，不用真的有什麼負擔。」

  她不是在安慰寧誅遠，而是她自己真就是這麼想的，坦白來說兜兜是她，沈宇星，傅知染三個人共同耗費了心血才養到這麼大的，寧誅遠對於她來說僅僅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親生父親」的概念，真要說做父親，傅知染才更像她想像中的父親的模樣。

  「……給我一點時間。」寧誅遠抿了抿唇，他自認心理素質已經夠強大，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無數個沒有父親幫襯任人欺凌的日子他也沒叫過一聲委屈，而是一個人默默忍了下來，唯獨碰到沈宇星的事情，他永遠都在失控，都在失去自己的冷靜自持，從來沒有例外。

  寧殊曉幾乎全程都沒怎麼說話，他本來就是局外人，但是如今也到了他不得不出面的時候了。「微寧，你……先送傅總回去吧，我把我哥送回去，然後…到家和我說一聲。」如今這兩個人心都是亂的，也就他和許微寧的狀態還算好，雖然許微寧難過，但是畢竟她已經在知道真相的那段時間崩潰過一次了，現在雖然提起來還是傷心又難過，但是好在她已經過了最難熬的那個階段，反倒是這兩個男人現在不太好過，不過男人最懂男人，這兩個人還保持著最基本的儀態，那是因為不想在人前示弱，寧殊曉明白這些，自然願意給他們一個更加隱私的空間釋放情緒。

  許微寧也知道自己今天投下的這個炸彈震到了兩個人，再加上就算她不了解寧誅遠難道還不了解傅知染麼，談了這樣的事他們還能吃得下飯就怪了，所以她也能明白寧殊曉話語裡的意思。「好，那我們電話聯繫。」

  在車上的時候，傅知染本來一直在低頭想自己的事情，結果忽然問了許微寧一句，「如果寧誅遠真的決定做兜兜的爸爸，你是怎麼想的？」

  「你覺得寧董會答應照顧兜兜？」許微寧看了他一眼，把問題又扔給了他，現在icu不能進去，但是畢竟兜兜也算是許微寧一手帶大的，所以她還是有點不放心，正打算一會把傅知染送回去之後就回去看看女兒。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起碼他對宇星是真心的，他一個人清心寡欲好幾年不是假的，我們兩家經常對著磕，雖然他的資料在我們這裡是最少的，但是別忘了傅氏的眼線都在哪裡，他不僅從來不去，甚至下面想要得到點利益親手送上的人，他也不會碰一下。」傅知染道，他現在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斯人已逝，無論他如何對寧誅遠當年的辜負咬牙切齒地恨，那個當年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對他伸出援助之手的穿著碎花裙的小姑娘也不會再回來了，但是她留下的女兒還在這個世上，他能做的，就只是為她的女兒尋求一個更好的生活。

  「感覺他還挺潔身自好的。」許微寧淡淡地道，操縱著車子拐了一道彎，「他現在是單身，是深情，是對宇星念念不忘，所以如果把兜兜交給他，他自然有很大可能會善待兜兜。但是你又怎麼敢保證，他以後不會有新的愛人，不會結婚，不會生孩子？那個時候，你還能保證他一如既往的對兜兜好，他的妻子能對兜兜視如己出？」

  這問題問的很犀利，平心而論，哪怕是傅知染自己面對這個問題，他也沒辦法給出一個非常肯定的答案。每個人在每個階段的想法是不一樣的，寧誅遠現在事業有成，有的是人想要來巴結或者結親，但是如果再帶上了一個仿佛「拖油瓶」一樣的非婚生的女兒，很多可能寧誅遠想要合作或者他喜歡的姑娘就會有顧慮或者有想法，那個時候，他會不會選擇他的新歡而不要他的舊愛給他留下的他們兩個唯一的愛情結晶？那個時候哪怕兜兜再乖巧再聽話再懂事，都沒辦法在寧誅遠手裡分得更多的關注。沈宇星好不容易教導出來的陽光向上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如果就這麼被毀掉，無論是她還是傅知染，恐怕都會愧疚一輩子。

  「但……她終究是寧誅遠的女兒，無論如何，他起碼能給她優渥的物質生活。」

  「我知道寧董的能給的條件比我能給的多得多，但是平心而論，除了物質方面，還有哪些我會比他差？」許微寧反駁，「她一直跟著我和宇星長大，本來就跟我更親，我也沒有疏忽她的教育，沒有把她教育成一個不懂禮貌任性耍脾氣的壞小孩，至於最直接的物質，我現在是不能給她多少，但是我能給的都儘量給了，她的童年裡，你也充當了父親的角色，感情上其實也沒有太多的缺失。儘管我們都不太會養孩子，但是她現在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這也是我能給她最好的。我不是不想讓兜兜跟著寧董，那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我只是希望，寧董能夠真心的待兜兜好，發自內心的覺得這是他要一生去守護去寵愛的女兒，而不是因為對宇星的愧疚所以才讓女兒回到自己身邊，所以我才跟他說，他想來隨時可以來看看女兒，但是如果想要養她，那就要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不然養育一個孩子的這個責任，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擔的起的。」

  許微寧上大學的時候就是學校辯論隊的，這一番言論邏輯清晰語速很快，饒是傅知染這樣久經商場經驗豐富的所謂「青年才俊」都有些手足無措。而且平心而論，許微寧說的也是句句在理，方方面面都表明著，她確實是在為兜兜的未來著想。只是他本能地覺得，寧誅遠沒有對許微寧的話提出異議，是因為沈宇星的死對他來說打擊太大，以至於他也無法分出其他的精力來思考如何反駁許微寧的話。等到他從悲傷中緩過神來，自己有了打算之後，估計還會來找許微寧和自己爭取兜兜的撫養權的。

  只是現在許微寧雖說比他冷靜，但是狀態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車速一直在超速的邊緣，傅知染不得不默默抓緊安全帶。這人情緒不好的時候就喜歡飆車，這是當年她拿到駕照之後就養成的習慣，當然，許微寧還在上學是沒有那個閒錢買車的，這個可憐的提供車的人自然而然就是正兒八經的富二代傅知染了。不過他知道她飆車有分寸，雖然感覺車速很快，但是從來不在危險地段飆車，也不會超速到被罰款的程度，只是單純發泄一下自己心裡的壓力就是了，所以每次飆車以後許微寧神清氣爽，傅知染則會鬆了口氣，慶幸自己的愛車躲過一劫。不過現在不僅是許微寧心情不好，他心情也不太好，或者說是很差，所以雖然感覺依然還是心驚肉跳，但是默許了許微寧的行為。

  他們心中的鬱氣，都需要一個出去的點，好好的釋放一下。

  而另一邊的寧家兄弟二人則是另外一種狀態。他們兄弟兩個在一起的時候都話少，主要是也確實沒什麼可聊的，兩個人見面的效率是真的很高，有事說事，沒有事幾乎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但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哪怕是寧殊曉都對自家兄長抱有深切的同情。

  剛想安慰一下他，卻沒想到寧誅遠忽然出聲。

  「殊曉，你說，我應不應該把兜兜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