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憶起

  林家園內。

  林老太太坐在床榻上，正斯文的嘬著一碗米線。那慢條斯理的樣子，硬生生的將熱米線，涼成了一坨面。

  言貞貞放下啃了一半的鮮花餅，用手指抿了下嘴角的碎屑，然後拿手帕擦了下手指。

  動作簡單，但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

  姜玄嘆了口氣，這種天生富貴，可不是用錢可以堆出來的。

  姜玄捶捶了大腿，這兩位僵持一個時辰了，誰也不先開口。

  姜玄不明白有什麼可耗著的，難道言貞貞還有別的話要問？

  

  林老太太突然被米線嗆了一下，臉因為憋咳，憋的通紅。

  「憋著咳嗽，容易憋穿肺的。」

  言貞貞語氣緩緩，頗有些看熱鬧的意思。

  林老太太將食物吐進帕子裡，輕咳幾聲，似是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這才緩緩開口。

  「言姑娘……不……姑娘到底是想要什麼？」

  林老太太聲音沙啞，病態盡顯。

  言貞貞一手撐著頭，並未認真的回覆著「林家於我而言，如孩童遊戲一般。我要的你給不起，我只是答應了一個人的而已，做人得信守承諾。」

  林老太太臉一沉，眯著的眼睛裡，散發著狡黠的光。

  「清官難斷家務事，姑娘與昊兒非親非故，此等家事，姑娘插手怕是不妥。」

  老太太心中暗暗鬆氣，果然是為了言廷昊娘的事。

  前天夜裡，有黑衣人拿著丞相的令牌，還以為來是林家有誰得罪了鳳都的貴人，結果是要讓他們配合言貞貞。

  可是這言貞貞到底是何許人？

  丞相的女兒只有攝政王側妃鳳玄魚一人，傳聞里還有個庶出，做了陛下的護衛。

  那眼前這人又是什麼身份？

  言貞貞站起身，懶得回答林老太太這個問題。

  行至門前，她突然轉身，似笑非笑道。

  「老夫人莫要動一些比如報官，查身份的心思。你應該知道，一些家族一夜之間的失蹤，都是知道些不該聽的事開始的。」

  林老太太平日被人捧慣了，被一個小輩這樣警告，自然臉色有些不好看。

  但那一瞬間的表情被言貞貞抓住，而她輕輕一擺手。

  那盤放著半塊鮮花餅的糕點盤，就這樣炸開，果子餅碎了一地。

  林老太太驚的身體往後縮了縮，一個女人怎麼會武功的？這成何體統？

  姜玄嘴巴嘟成一個圓，就差拍手叫好了。

  林老太太哆哆嗦嗦的從枕頭後，拿出來一個小匣子，還怕言貞貞不信，特意打開匣子，亮出了裡面的林氏家印。

  姜玄麻溜的上前把匣子接過來，生怕她會反悔。

  門外呼啦啦的傳來一陣跑步聲，接著就聽見林旭的叫嚷聲。

  「我不同意，這都是我的家產，憑什麼說賣就賣！！」

  林旭站在院子裡咆哮著，而院中其餘人也是滿目著急。

  林家雖然有別的產業，但是珍珠園卻是發家的產業，賣了它就等於把錢兜子送給人家。

  「不行！！我要去找鳳都來的那個姓沈的，到底是怎麼拿捏住老婆子的。」

  林旭剛轉身，就聽見門吱呀一聲，回頭一看，就看見姜玄手裡的匣子。

  「好你個賤婦！！」

  林旭掙脫家僕衝過來，卻被言貞貞手裡的一把摺扇抵住了肩窩。

  林旭動了下身體，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不由得破口大罵。

  「去你娘的，你個有娘生沒娘養……」

  還未等更難聽的話說出去，林旭嘴巴就被扇面拍了多下，連舌頭帶牙花又疼又麻。

  「唔……牙……牙……」

  林旭將口中異物吐了出來，居然全是牙齒。

  噗嗤——

  姜玄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有牙的林旭，看起來像個小老頭。

  「阿這……姓言的，你還有沒有教養。先不說你摻和別人家家事，大郎罵你怎麼了？罵不著啊！別人家的東西，輪得到你咸吃蘿蔔淡操心。」

  二夫人嘴上說著回懟的話，心裡卻有些懼怕言貞貞。

  這該是個怎樣的女子，一把扇子都可以將人打傷，那要是動真格了，會不會殺人啊？

  「就事論事不行嗎？非要開口罵人，這口吐髒言往大里說，是侮辱人長輩，這告到官府去，你加這大郎也得吃頓板子。」

  姜玄手叉腰，拉滿了要打架的架勢。

  「切……」二夫人輕蔑一笑。

  「官府里管你這檔子破事？少在這裡糊弄人了，你們想拿我們珍珠園做什麼……」

  「二夫人既不是林府掌權人，也不是掌財人。我同你有什麼好商量的！」

  言貞貞無視林家眾人，徑直朝外走去。

  林旭嚇得後退數步，待人走後，這才覺得牙床針扎似的疼。

  「哎呦……哎呦……」

  林旭倒在地上翻滾著，連頭都有些疼了。

  「這……快去請大夫……」

  二夫人難得上前安慰他，並吩咐人把他抬走請大夫。

  她回頭看著老太太的屋子，想著被人辱的女兒，不由得哀從心起。

  「唉……林家呀……這就算完了……」

  院內的奴僕聽後，心中皆是不安，若是當年沒有前三夫人的那些事，言廷昊會不會就能撐起林家了？

  但是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

  …………

  「小姐，剛才你那兩下子真厲害……刷的一下，那杯子就倒了。啪的一下，那林旭的牙就沒了。」

  姜玄興奮的嘰嘰喳喳，完全沒有注意到言貞貞略顯低落的情緒。

  走出門口，發現停著一輛馬車，而車下站著的人，倒是令言貞貞一愣。

  那人挺拔的身姿，一身玄色的衣袍，撐著一把油紙傘在微風中背對著眾人，似乎在等人。

  李淮眠聽到聲音，轉過身來，恰好雪花落下，猶如鵝毛般營造了一副朦朧的氣氛。

  「下……下雪了……居然下雪了……」

  從未見過雪花的姜玄興奮了起來，張著嘴去嘗雪花的味道。

  言貞貞定在原地，那雙耳嗡鳴聲中，似乎能穿透身體，沉重的後腦一下子輕鬆了起來。

  「去我住的地方吧，這林府現在不安全。」

  恍惚間傘撐到了言貞貞的頭頂，她抬頭望著李淮眠的下巴，那裡有一塊凸起的疤痕。

  一股血流衝上頭頂，伴隨著似乎從遠處傳來的聲音。

  「鹿玉……鹿玉……看看我，你看看這是清妃娘娘給我做的衣服……」

  暈倒之前，她仿佛看到了五歲的自己，正衝著一個小小少年，傻傻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