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淡薄的父女情
2024-06-14 20:17:26
作者: 王介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趙國和姜國不一樣,趙國明確規定,過了宵禁,不准男子在外面隨意走動。
張會澤今日是一時情急,所以才犯了大忌,如今見到沐雲軒,他一下子便醒悟過來了。
這要是讓沐雲軒發現,他不僅自己要受罰,恐怕就連姜國,都要跟著蒙羞。
張會澤是斷然不允許自己犯這種低級的錯誤的,可是眼瞧著沐雲軒的暖轎就要到跟前了,現在跑,根本就來不及。
為了矇混過關,張會澤也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朝著身後的雪堆猛的扎了進去。
索性他身上的衣服顏色淺,加上現在又沒多少光亮,這一關總算是有驚無險的躲了過去。
不過俗話說的好,正所謂福禍相依。
由於躲藏的時間較長,雖然應付完了沐雲軒,但是張會澤,卻不小心被寒氣侵了體,他四肢僵硬,饒是使盡了全身的力氣,都沒能從雪堆里掙脫出來。
這要是待上一夜,只怕不死,人也廢了。
張會澤想呼救,可是嗓子怎樣都發不出聲音,他無奈,只得放棄了抵抗。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起初,張會澤還有意識,但是漸漸地,他的大腦便麻木了。
就在他絕望的以為自己快要被凍死之際,沒想到一個提著燈的人影卻悄無聲息來到了他的身旁。
張會澤被埋沒在最裡面,也看不清外面發生了什麼,只是可以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越來越輕了。
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不想,下一刻,一道蠻力便將他猛的拉了出來。
再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氣,張會澤像條貪婪的魚似的,大口的吮吸著。
不過就在他暢快淋漓之際,卻聽到耳畔傳來一陣比自己喘息還急促的聲音。
張會澤怔愣了一瞬,他知道那個人就是出手搭救他的人,剛準備好好感謝一番,然而當他回過頭,看清楚來者的容貌的那刻,眼裡的感激頃刻之間便被喜悅所取代。
「二公主,您怎麼在這兒?」
沒錯,將張會澤從雪坑深處拉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許婉。
從宴會回來以後,她便隨著沐雲軒回了崇政殿。
兩人共處一室將近五個時辰,可是她卻連個笑臉都沒有給沐雲軒。
不是她矯情,而是在轎子上的時候,沐雲軒實在是太用力了。
許婉本來身子就弱,加上他無休無止的索求,她根本就承受不住。
在宴會上的時候,她就一直在隱隱作痛,可是礙於有客人在,她也不好聲張,故而就一直咬牙死挺著。
好不容易回了寢宮,她剛沐浴,讓自己好受些,沒想到,沐雲軒竟然又厚著臉皮將魔爪伸向了她。
許婉這下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任憑沐雲軒軟磨硬泡,說盡了好話也沒鬆口。
若是換做平日,許婉心情好的時候,許婉或許還有可能對沐雲軒說兩句軟話討好,可是現在她正在氣頭上,也沒慣著沐雲軒,腦袋一熱,說了幾句重話。
沐雲軒從來沒有這麼低聲下氣的哄過別人,就連太后張氏,亦是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
現在都為許婉破了這麼多例了,她居然還不知好歹,沐雲軒亦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於是三說兩說,兩人便起了口角。
然而李紫玉不知是聽到了什麼風聲還是恰巧,正好在此時派人過來請沐雲軒過去吃宵夜。
沐雲軒其實一點都不餓,可是見許婉沒有絲毫要開口留自己的意思,他面子上過不去,於是一氣之下便應允了。
實話實說,他離開以後,許婉其實心裡也並不好受。
不過,倒不是因為她多在乎沐雲軒,而是因為又讓李紫玉從中漁翁得利了。
躺在床上,許婉越想越覺得懊悔。
若是方才,她能稍微服一服軟,對沐雲軒柔聲細語一些,或許也不至於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可是這個世間沒有後悔藥可言,人都已經走了,再說這些後話也無用。
許婉閉著眼睛,想要進入夢鄉,忘記這些不快,可是天不遂人願,許婉越是想睡覺,就越是沒有困意。
不僅如此,耳邊還時不時的傳來一陣陣風聲。
左右越是悶得難受,還不如出去透透氣呢?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許婉立刻便付出了行動。
她提著燈籠,原本想去看看梅園的梅花,卻不想,半路上竟然在雪堆上看見了布料。
許婉在周邊檢查了一下,果然看見有腳印,這下,許婉更加能確定裡面有人。
好不容易將人拉了出來,沒想到,居然會是姜國是使臣。
雖然她沒有在姜國生活多長時間,可那畢竟是她的出生地,多多少少還是有感情的,帶著這種懷鄉的思想,見到張會澤,許婉只覺得無比的親切。
她知道,張會澤一定是凍壞了,本想將他扶進寢宮裡,喝上一杯熱茶,可是她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弄不動他。
故而只得由繁化簡,找了個相對來說比較避風的地方,生了堆火給他取暖。
張會澤冷的話都說不利落了,可是還在一個勁兒的跟她道謝。
許婉被他這副憨厚的模樣逗笑了,一邊搓著手一邊問,「張公子,這黑燈瞎火的,你不在屋裡睡覺,怎麼跑到雪堆里躲起貓貓了?」
她故意打趣,妄圖緩解心情,張會澤豈能察覺不出來,他很配合的笑了。
不過真實的原因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故而張會澤也沒有說。
許婉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沒有不依不饒的追問。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許多從前的事情,慢慢地,張會澤的體力也恢復了不少。
許婉見時辰不早了,將回去的路線告訴他,便要回去。
方才絮絮聊了那麼長的時間,大事小事都說遍了,但是張會澤卻始終都不見許婉提起過半句有關姜王的話。
張會澤雖然沒有直接問,但是心中也隱約有了幾分答案。
許婉雖說出身皇室,有著高高在上的顯赫身份,但是實則,她卻是個苦命的人。
她剛出生不久,生母便去世了。
有句話說得好,沒娘的孩子像棵草。
姜王朝政繁忙,大多的時間,都用在了處理政務上,就算有空閒,也都被后妃們給占的滿滿的。
許婉十天半個月能見上他一次,都已經很不錯了。
由於缺乏接觸,這對父女,自然感情也就很淡薄,於是在趙王索要人質的時候,姜王幾乎都沒有猶豫,直接就將許婉送了過去。
嚴格上說,從那一刻開始,這份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分,便徹底斷了。
對許婉而言,她現在,早已是孤身一人了吧?
張會澤雖然心裡這般想,但是不知怎麼,在許婉即將從視線中消失的前夕,還是不由自主的叫住了她。
然而他看著許婉那雙清澈的雙眸,到嘴邊的話,卻怎樣都說不出來了。
許婉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麼困難,停頓了片刻又折返了回來。
經過許婉的再三詢問,張會澤終於鼓起了勇氣,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將姜王的事情說出來,而是十分委婉的旁敲側擊。
許婉幾乎是聽他一開口,心中便明了了。
當初離宮的時候,她哭了很久,也求了姜王很久,說她不想離開,可是姜王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那決絕的眼神,許婉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她花了很長時間才將傷口癒合。
如今好不容易忘記了,她實在是不想再面對那些不堪的往事。
「張公子,前塵恩怨我都已經忘卻了,這樣相安無事,對誰都好,你休要再提了。」
許婉說的毫不留情,甚至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張會澤要是相信就怪了,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錯過了這次機會,許婉一定會有遺憾。
於是就在許婉轉身要走的時候,張會澤心下一橫,對著她消瘦的背影低聲道,「二公主,皇上他……快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