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絕境之下

  沈靈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張雲樓，他帶著自己水雲城走一遭，讓自己體會到大魏到了真正無能為力的時刻。

  其實這場戰爭，沈靈自己本就沒有什麼信心。

  而聽到張雲樓要殺掉韓青雲，並將水雲城屠城的那一刻，沈靈才意識到，如果這場戰爭失敗了，那就是即將發生的事情。

  曾經認為，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那都是軍人的宿命，沈靈不畏死，也認為大魏的軍人死在戰場上是理所應當。

  可若是自己的堅持真的讓這個國度遭受到慘絕人寰的對待，那麼一切真的還是對的嗎？

  韓青雲是自己的兄弟，他做出選擇要和大魏同生共死，那他的宿命便和自己綁定在一起，可是這一切本不是他一個外人來承受的。

  「原來你都明白。」

  

  「當年你和蔣寒不是玩兒過這種手段嗎？沈靈，本王真心看重你，也能用魏國這兩座城的性命作為籌碼，來要挾你為本王做事，而且只要本王讓魏國存在，讓你的在乎的那些人活著，你便永遠受到本王的鉗制，可是這些不是本王希望的，我想讓你看看，天下一統之後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你得記住，魏國的百姓的是百姓，蜀國的百姓也是百姓，這天下的百姓都該是一個為王者該去憐憫的。」

  「可你動輒下令屠城，你的心裡又有憐憫嗎？」沈靈反問道。

  「如果是為了達成天下一統的大願，為千秋萬代計，本王便是憐憫，當今天下的諸國，曾經不也是一個王朝分裂出來的諸侯嗎？本王反問你，如果魏國強大，你會帶領魏國去征討別國嗎？難道你不覺得當天下一統之後，戰爭就會消失嗎？」

  沈靈這是第一次聽到張雲樓在自己面前如此認真的說起自己的願景，一時有些感觸。

  但此刻沈靈並未繼續順著張雲樓的思路想下去，「我認同你說的天下一統，也知道想要讓這天下脫胎換骨，必定要經歷一場腥風血雨，如果這事必然，那我不會抗拒，但張雲樓，你憑什麼就覺得自己是那個能給天下帶來安寧的人，我看到你的不擇手段，看到你了你這些年對魏國發動的戰爭，你從來不是一個心懷憐憫之人。」

  「本王是什麼人不重要，本王也不是想要做全天下的王，只是想要為後世留下一個能傳承千秋萬代的功業而已，若是這華夏大地沒有戰亂，豈不就是天下安寧嗎？」

  沈靈搖了搖頭，「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天下一統縱然好，但擋不住人心的貪婪，若不然當初一個完整的華夏，怎麼會分裂成這麼多諸侯國？」

  「你說的也有道理，本王果真沒有看錯人，沈靈，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只要你覺得自己能做到，那就拼盡全力去做，若是本王將你困住，再拿下魏國，你必定不會服氣，但吾輩男兒，當為了心中宏大的願景而努力，本王也不敢保證天下統一之後就能讓天下百姓過上我理想中的日子，可本王會努力去做！這才是人活著的意義，並不是知道結局後才去決定要不要做，而是要努力去做， 不論成敗。」

  聽到這兒，沈靈愣住了， 不過此刻也沒有再耽擱。

  既然張雲樓答應了自己會回到蜀國，自不會食言，可此時的沈靈卻是不敢確信自己能打敗他。

  就像那天見到張雲樓的真正實力時一樣，若是想贏，自然繞不開張雲樓這座大山。

  更別說如今的蜀國戰線上，還有霸刀神王和蘇涼謫仙兩位大山。

  比重本就相差太大， 談何平衡？

  沈靈獨自御劍回到了天定城，陷入了沉思。

  蔣寒見到沈靈回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但沈靈此時並不想對任何人解釋，蔣寒倒也沒有追問關於之前傳的謠言。

  只是在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後，蔣寒突然注意到了沈靈的變換。

  他的眼中似是沒有了之前從天定城離開時的光芒。

  「老大，到底發生了什麼？」

  原本沈靈不太想說，但此時還是想要找個人聊一聊自己的想法，於是緩緩將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向蔣寒說了一遍，並且問道：「如果是你，會怎麼選？」

  蔣寒聽完之後也很是驚訝，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我會選擇效忠張雲樓。」

  「為什麼？」

  「沈老大，你別覺得我蔣寒首鼠兩端，能跟著你走到今日，足以說明我蔣寒不是個怕死的人，但咱們看待問題得看向本質。」

  沈靈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倒像是自己經常和蔣寒說的那些話，「哦？你覺得這件事的本質是什麼？」

  「大勢所趨！從頂尖戰力來看，蜀國的神王境高手中，任何一人都是能夠收拾你我還有韓青雲的，再從國力看，蜀國這些年養精蓄銳，但咱們魏國卻是遭到蜀國多年打壓，原本就是敵強我弱，現在差距卻是更大了，從這兩點就能看出，如果蜀國鐵了心要打下魏國，咱們沒有勝算。」

  沈靈嘆息一聲，「沒有勝算就要投降嗎？我大魏男兒，寧可戰死疆場。」

  「沈老大，你又不是個迂腐之人，雖然叛徒之名並不好聽，但張雲樓這幾天特地將你帶去水雲城是為什麼？不就是為了讓你看清即將發生的事情嗎？」

  沈靈的心情越發低落，「我現在已經想不到什麼好辦法扭轉局勢，割地賠款，蜀國不接受，聯盟別國，且不說來不來的及，此時想要讓國力均衡，只能同時聯合苗疆與西涼，這不是容易的事兒，而且就算做成了，勝算也不大。」

  蔣寒繼續說道：「沈老大，眼下誰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魏國此刻就是燙手的山芋，無論是西涼還是苗疆，他們都明白就算要幫魏國，那必定是舉國之力壓上這一場勝負難料的戰爭，如果是我，絕不會選擇幫大魏。」

  沈靈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覺得贏不了，但心裡又不服氣，總覺得還有辦法去做到。」

  突然，蔣寒開口打斷道：「沈老大， 您有沒有想過，其實魏國成為蜀國的藩屬也未嘗不可？」

  「我當然想過，如今的大魏，從骨子裡都爛透了，可還是有一部分人不願意做國破家亡的奴隸，如果大魏本身有問題，咱們應該是去醫治，而不是放棄，我知道將魏國百姓捲入戰爭是很多人不樂意的，可如果保家衛國都成了錯，那這樣的國民，我還守著它做什麼？」

  蔣寒想了想，「沈老大， 難道被張雲樓困住的這段時間裡，你就真的沒想過真心投靠張雲樓嗎？」

  「我當然想過，我還答應了他，只不過那時在眼見韓青雲和水雲城即將遭受滅頂之災時，如今的水雲城還在苦戰，韓青雲生死難料，接下來就是天定城了，我知道你們還能不鞥扛得住，所以暫時沒有去西涼，我怕來不及趕回來！」

  「沈老大，如果想贏，聽我一個建議可好？」

  「什麼建議？」

  「藏！」蔣寒突然神情凝重，那模樣極為認真。

  沈靈立刻就領會到了蔣寒的意思，如今最大的兩個問題，第一個就是國力的差距，但就算國力差距大，兩國的戰爭打到這個局面，蜀國就算真的想要打贏大魏，那也一定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如此一來，張雲樓也會思考是否值得。

  而蔣寒的意思就是讓自己藏起來，只要自己不死，再把所有的神王境高手聯合起來，對蜀國的將領還有高層進行暗殺。

  那必定搞得張雲樓寢食難安。

  沈靈當即搖了搖頭，「蔣寒，不得不說的你主意不錯，可這樣魚死網破的打法你知道會面臨什麼嗎？那就是咱們魏國正面戰場的失利，沒了神王境高手坐鎮，蜀軍能很輕易攻破天定城和水雲城。」

  「可有神王境高手坐鎮也不過還是拖延時間而已，他們不是要打嗎？咱們就魚死網破！」

  這符合蔣寒的性格，就算大魏註定滅亡，那也一定要讓你蜀國付出慘痛的代價。

  沈靈若是作為江湖匪幫的老大，倒是可以這般行事，但守著一個國家，如此行事就是將局面推向不死不休的情況。

  最終甚至可能導致激怒蜀國，對大魏進行最極端的手段。

  滅國，就算能活下來的人，可能也不會被當成人看待。

  「我們就算能殺再多的將領又能怎樣？個人的勝利，那只是在宣洩我們自己心中的仇恨，而激化仇恨的最終，還是百姓遭了殃，迎接了蜀國的怒火，而且，我做不到拋棄你們，你還有韓青雲，雖然都能找到理由站到我這邊兒，可是你們本來可以不用死，罷了，今天張雲樓倒是有一句話沒說錯，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但眼下得努力去做。」

  「那沈老大您打算怎麼辦？」

  「韓青雲那邊，他正在和蘇雲汐對抗，他贏不了，但在這天定城，你能對付柏文若，老蔣，天定城交給你了，如果真的守不住，無論如何，你得活下來。」

  沈靈很是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