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心事

  溫景妍兀自好笑，秀眉微挑，雙眸流轉間，嘲弄的笑意毫無遮掩，「我行事一直如此，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若是太子不適應，那便不是我的錯處了。」

  「想來是，我出嫁前，娘家人給的底氣夠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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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長陵緊攏的眉心仿佛被千年的古藤纏繞，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太子妃的身份，沒有給足她底氣嗎？

  可他們成親三年，除了沒有夫妻之實，太子妃該有的，哪樣尊榮她沒享受到？

  這般想起，他再次開口，便忍不住帶了些怒氣，「溫景妍，和離是你提的，但錯不在本太子，賢淑端莊，寬容大度，是太子妃應有的品行，你如今行事張揚無禮，毫無理由便辱罵玲瓏，可還有一點太子妃的風範？」

  嫁予傅長陵三年，他向來是言簡意賅，便是同她朝夕相伴，也是同樣的冷清性子。

  今日，還是頭一次她見傅長陵說了這麼多，只是為了另一個女子。

  罷了罷了，深愛才能相護，任她無理無據、主動挑釁又如何？傅長陵若有心，以他明察秋毫的能力怎會發現不了？

  不過是他不願往這方面想罷了。

  「太子殿下無需拿太子妃的身份綁架於我，半年前我們已經和離，和離書至今還放在溫府中，我如今只是清清白白的溫府小姐，無論是太子殿下，還是孟小姐，都與我毫無干係。」

  「至於今日之事，若殿下不是耳聾目盲，自然可以弄清真相。」

  話罷，溫景妍再不願與他多做糾纏，敷衍行過禮，便拉住唐芊芊一起離開了。

  她的背影如梅傲然，明明比唐芊芊矮了一個頭，卻能和她踏出相同氣勢的步子，而且他似乎發現，她現在的膽子，比之前大了許多？

  「殿下，殿下，您怎麼了？」

  「無事。」

  傅長陵回神，這才看到孟玲瓏跌坐在地上，還未起身。似乎是方才他太著急於和溫景妍理論，忽略了她。

  他冷寒的眸光中，當即浮現一絲懊悔，有力的雙臂給她借力，想讓她順利起身。

  「誒喲！」

  孟玲瓏猛然不受控制地朝著傅長陵的方向傾斜，後者動作比大腦更快，猿臂一撈，便扶正了她「柔弱無骨」險些坐不穩的身體。

  這動作太出乎孟玲瓏的意料了！

  但她的表情似乎和變色龍出自一個色系，轉變迅速，任由傅長陵將她攙扶到亭下座椅上，才道：「對了殿下，還未問，您不是去了西郊練兵，怎的特地來了馬場？」

  聽完她的話，傅長陵突然怔住。

  明明上午練兵並不松泛，可他還是在聽說溫景妍來了西郊馬場，參加馬球比賽後，仿佛失了魂魄般，不由自主地策馬來了這裡。

  可他來看她做什麼？他到的時候，馬球比賽早已經散場，他帶著侍衛找了好久，才發現溫景妍和唐芊芊在亭下乘涼。

  卻沒想到，剛剛走近紫藤花架，便撞見了她欺負孟玲瓏的一幕。

  這個女人，被他抓住現形了，居然還有這麼多狡辯之辭！

  虧他還擔心，她會被成艷菲欺負！

  他才不會承認，他是為了溫景妍才專程跑了一趟。

  「不過是今日練兵鬆散些，軍營和馬場離著也不遠，順路便來看看。」

  他身後的侍衛不禁扶額，殿下這般含蓄的嗎？若是順路，殿下還會快馬加鞭，甚至都比得上上次去找溫小姐的速度了。

  他為了追上殿下，現在屁股還痛呢。

  孟玲瓏早瞧見了傅長陵為溫景妍失神的一幕，但也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嫉妒，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不過真是可惜，剛剛我和玉桃在馬場上練習馬術，不小心扭傷了腳，不然，殿下來了應該也能看到。」

  孟玲瓏低垂著眉眼，小臉蒼白的厲害，談論間，手還在揉動自己扭傷的腳腕。

  「不是讓你不要練習馬術嗎？大夫不是說過，你的身體不適合做劇烈運動嗎？」

  傅長陵忍不住詰問，望向玉桃的神色更顯冷冽，「你們家小姐任性，你做丫鬟的，也不知攔一攔？」

  玉桃撞上傅長陵似要殺人的狠戾眸色，當即嚇得渾身一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殿下息怒，是玉桃辦事不力，沒有盡力勸阻，縱容小姐來馬場胡鬧。」

  「殿下，不是小桃的錯，都是我自己太任性了，在太子府里拘的久了，難免想出來散散心，但我實在太沒用了，居然連騎馬都會受傷……」

  主僕兩人雙雙聲淚俱下，尤其是孟玲瓏，哭得梨花帶雨，卻不顯狼狽。

  這些話，他其實只聽到了「在太子府拘的久了」這一句，孟玲瓏被接入太子府，不過半年多的光陰，而溫景妍嫁給他多久？

  三年之久。

  可這三年，他如今能想起的回憶里，卻少有她抱怨不能出去玩的言語。

  她方才說，成親前娘家給的底氣足，難道是因為這樣，她才那般恣意瀟灑，隨著唐芊芊那個假小子整日出去遊玩嗎？

  而成為太子妃，這層身份，便連自由都失去了？

  傅長陵仿佛墜入大霧之中，細細思量這幾年的過往曾經，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忙於政務，鮮有機會帶著溫景妍逛街遊玩，而她更從未提過，甚至更願意往他的書房鑽。

  不過，他猛地憶起，自從那日她打翻他的徽墨，她受了驚嚇後，便再未主動去過他的書房。

  那日，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仿佛撞翻糧罐的小倉鼠，其實可愛的緊。

  但他當時被氣憤沖昏了頭腦，便努力把內心的悸動壓下了。現在想來，不過是一點徽墨，也不過是她失手打翻，他何至於那般生氣？

  細說下來，她的簪花小楷是京中貴女們的楷模，又哪有他說的那般糟糕。

  他兀自懊悔中，卻感覺肩袖處被輕輕拍了下，猛地回神，便撞上了孟玲瓏關切的眼神。

  「殿下心裡可是有事？」

  已經兩次了，明明她就在眼前，傅長陵卻一副神遊天際的狀態，而且她每每問及，他長眸里的躲閃之意都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