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孤本

  小漆望著杜長淵明顯輕鬆的步伐和輕快的身影，眼睛忍不住喜悅地眨了眨。

  心裡算盤打得啪啪響：小姐你可別怪我，我也是為了你的終身幸福著想。

  然而回到溫景妍的房間，她表情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替她擦藥換被，打開窗戶，讓明媚的陽光照進來，曬曬屋內未散的藥氣和潮氣，似乎方才出良策的不是她般。

  「小姐，你悶不悶？我剛剛去街上逛了逛，特地給你稍了點好東西。」

  小漆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一隻胖頭娃娃，是很精緻的彩陶製品。

  溫景妍有些發愣，似乎能從記憶深處尋找到關於它的蛛絲馬跡，她如蝶翼一樣的眼瞼低垂下來，壓抑著嗓音里的激動，略帶克制地發問，「小漆，你在哪裡找到的？」

  她想起來了，小時候母親也送過自己一隻和這個類似的胖頭娃娃，都是彩陶質地，只不過那個是雙丫髻，這個則是婦人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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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景妍望著這隻胖娃娃，越看越確定這和記憶中放置於溫府里的彩陶娃娃如出一轍，因為手藝實在太像了，「這下面有一個湯字，是龍泉印泥按上的私印，我記得之前母親贈我的也有一個，應該不是巧合。」

  小漆坐在床邊看著溫景妍激動的神情，有些詫異。

  身在他鄉，卻找到了舊物，這到底是不是巧合呢？

  可是讓自家小姐傷感，小漆也不知道帶回這胖娃娃是好是壞了，這一瞬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但她幾乎立刻想到了，自己出去逛了逛街，還帶回來兩個糖人，頓時喜上眉梢，獻寶一樣把糖人拿了出來。

  「對了小姐，我還買了這個，你看這糖人，是用桃花糖漿做出來的，有一股特殊的桃花香氣，你快嘗嘗，看好不好吃？」

  小漆很確定這個糖人，溫景妍一定會喜歡，想溫府滿是桃樹，桃花釀樹下埋了幾十罐，沒有任何人比她家小姐更愛桃花了。

  果然，溫景妍的注意力幾乎是瞬間被小漆吸引了，拿著桃花糖就咬了一大口，濃郁的桃花香氣和勾起的記憶在一瞬間勾起了她的鄉思。

  「小漆，謝謝你。」

  小漆眼睜睜看著溫景妍垂下淚來，當即嚇了一跳，趕緊拿出手帕遞過去，「小姐你別哭啊，早知道小漆就不買這些東西了，本來是哄你開心的……」

  小漆怯怯的聲音惹得溫景妍不禁噗嗤一笑，擦掉淚珠安慰，「怪不得你，是我太脆弱了。」

  「什麼太脆弱了？呀，這不是我最喜歡吃的糖人嗎？謝過漆丫頭，還買了我的一份！」

  「哎，不是……」

  安神醫說著，一口嘎嘣脆地咬下去，一點都不見外，等小漆回過神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為之晚矣，安神醫三兩口已經吃了一半下去。

  「那是我給小姐買的！」

  小漆重重跺了跺腳，氣憤地端起藥碗，出去的時候還 瞪了安神醫一眼。

  「誒，這丫頭！」

  安神醫也不爽地吹了吹鬍子，泄憤一般嘎擦啃了幾口。

  「太小氣了，吃她一個糖人怎麼了？徒兒你的不就是我的嗎？」

  安神醫越想越生氣，見溫景妍掩唇輕笑，虎著一張臉，重重咳嗽一聲，「你笑什麼，難道徒兒你也覺得我吃的不對嗎？」

  溫景妍當然不能駁了師傅的面子，當下板起一張臉搖頭，「沒有，請師傅吃個糖人，自然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是我徒兒懂事。」

  聽到溫景妍否認，安神醫才露出一絲笑模樣，拍了下手，想起正事來。

  「對了，為師今天來可是給你送寶貝來的，那什麼糖人，比得過我這個孤本重要嗎？」

  當然沒有！

  溫景妍幾乎在看見這本《傷寒雜病說》的瞬間，目光就亮了起來。

  她差不多是從安神醫手裡搶過來的，摸著醫書的手差點要發抖，「師傅，你從哪找到的？這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前朝醫學大家張養聖，中醫史上歷朝歷代名列前茅的前輩，多少行醫者望塵莫及的存在。

  而這本《傷寒雜病說》也是傳聞中已經失傳的孤本，傳言說百年前張養聖被皇上驅逐出宮的時候，因好心為流民救治天花，以身犯險，最後自己也沒能倖免，而他隨身攜帶的畢生之作也在他身死的時候，被一張草蓆捲走，和屍體一併被大火焚燒殆盡，最終化為灰燼。

  後來此事每每有醫者提及此事，都是扼腕嘆息，恨不得代替當時的張養聖去死。

  由此可知，這本《傷寒雜病說》的價值有多重要了。

  看見溫景妍喜不自勝的樣子，安神醫免不了滿臉得意起來，「也不想想為師是誰？再者說，那些江湖傳言，能信麼？」

  溫景妍感嘆不已，再次了解了安神醫的神通廣大，眸光流轉中，隱約流露出崇拜之意。

  看得安神醫更是洋洋自得，忍不住自矜道：「我師父那是鼎鼎有名的張太醫的內門弟子，雖然後來張太醫受了牽連，但他的所有孤本都放在我師父手中，師父教授弟子，讓傷寒雜病說廣為人知，更多的受益於百姓，如此，也不算是辱沒了他。」

  「所以當年張太醫被誣陷是真的了？」

  溫景妍想到當年一代醫聖落得個草蓆裹屍、污名滿身的下場

  就覺得難過，忍不住探究道。

  「算不得真，也算不得假，朝廷宮闈內幕之事你少打聽，小心惹禍上身。」

  安神醫神色突然嚴肅下來，對此事閉口不言。

  溫景妍愣了下，心思不禁沉重起來。安神醫並不知自己底細，若他知道自己離皇室之人那般近，更有一個曾經是太子的枕邊人，還會不會如此刻這般淡定。

  她稍稍掩下心底的惆悵和唏噓，露出一抹真心實意的微笑來，「那師傅，這本書，是送我了？」

  見安神醫聞言猛然睜大眼，知道上面可能是真跡，斷斷不能留她一人手中，溫景妍又迅速補充道：「或者是給景妍抄一份也行。」

  安神醫雖然捨不得，本意就是讓她看看鑽研一下，但拿出來的東西又沒有收回去的道理，而且溫景妍提的也不是什麼不合理的要求。

  不給她抄一份，倒無端顯得自己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