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坐立不安

  御書房。

  沈煜珏垂著頭，任由身邊的老太監在他身後幫他按著頭。

  蒼老的手上面遍布褶皺，唯有落在太陽穴的溫度才不讓沈煜珏感到心煩。

  「輕點。」

  許是力道重了點，沈煜珏發出不滿的聲音。

  老太監誠惶誠恐就要跪下，哪知這個動作才更讓人覺得煩躁。

  

  執掌天下的男人沒有睜眼，一隻胳膊撐著仿佛重如千金的腦袋，另一隻手從金絲織就的袖子中拿出來揮了揮。

  「出去出去！」

  老太監的按摩不僅沒有起作用，反而把男人惹得更頭疼。

  這個時候，沈煜珏不由得想起了那珠釵玉石別在女人馥郁芳香的烏髮中，步步生蓮時發出的叮噹脆響。

  由物想到人。

  沈煜珏感覺腦仁得到了舒緩。

  老太監沉默退出去，一個身穿近衛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夏莽向皇帝行禮：「屬下見過陛下。」

  沈煜珏抬起頭來，不過沒有看向夏莽，目光落在不斷搖晃的燭芯。

  跪在地上的男人沒有命令便不能起身，也不敢抬頭去看天子的容顏。

  他向男人報告：「今日琳妃娘娘和董家女在山上寺廟裡祈福。」

  沈煜珏的聲音仿佛從遠處傳來，聽不出語氣：「不要緊的小事不虛上報，朕派你去跟著琳妃，也不是這麼個跟法。」

  什麼時候需要跟，什麼時候不需要跟，什麼事情需要上報，什麼事情不需要告訴他，夏莽應該清楚。

  而不是只做個不會思考的傻子，那他何必找他去。

  男人的頭垂的更低，離雙腿不過一指之長。

  御書房內安靜又壓抑，夏莽摸不准皇帝的心思。

  最終，他開口：「屬下在攔下一群士子，他們從寺廟中出來，屬下懷疑裴家在接觸這些士子。」

  說輕了，是琳妃娘娘愛才心切，與這些前途無量的士子交往。

  但說重了，便是結黨營私。

  夏莽微微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反應。

  沈煜珏又閉著眼，聽見他說的話沒有半點變化，仍舊是那個動作。

  沈煜珏卻覺得頭更疼了，仿佛有跟細細的針在腦子裡面戳來戳去，戳出無數個細密的孔洞來。

  「你有證據嗎？」沈煜珏終於睜開眼看向夏莽。

  聲音裹挾著天子的威亞，夏莽控制住有些失控地牙齒：「啟稟陛下，屬下，沒有。」

  「嗤——」

  天子笑了一聲，「那你想讓朕相信誰呢？」

  如果他願意，夏莽現在就已經被安上挑撥離間帝妃感情的罪名了。

  「你還是太年輕。」沈煜珏揮揮手，「行了，你也下去吧。」

  在他手底下辦事，不清楚自身價值，就這樣直白的說出「懷疑」二字。

  不知是膽大還是愚笨。

  夏莽緩緩退出去，轉身回眸之間偶然瞥見天子嘴角那一抹譏諷的笑意。

  令人膽戰心驚。

  今天天氣晴朗，陽光很是明媚，而且無風。

  裴琳左右無事，在這後宮裡待著也是無聊，便和董珠珠一起帶了半雪在御花園裡玩。

  兩個大人穿上好看的輕便的衣服，還好好為半雪綁了漂亮的髮髻。

  小姑娘難得有人陪著玩鬧，很開心。

  走在石子路上，繞著兩人跑著轉著圈。

  「娘親，姨姨，快點跟上啊。」小姑娘活蹦亂跳的，跑個不停，最後又折返回來催裴琳和董珠珠。

  裴琳笑吟吟地小跑幾步，牽住半雪的小手，「跑慢點，小心摔著。」

  「才不會，半雪又不是小孩子了。」

  這話惹得兩人發笑，董珠珠點了點小姑娘的額頭，說道：「你呀，小機靈鬼。」

  半雪咯咯笑著躲開，「姨姨戳我，娘親。」

  她捂著額頭，朝裴琳撒嬌。

  「嘿，你個小不點還告起狀來了。」董珠珠叉著腰，故作凶樣。

  半雪朝她吐吐舌頭，董珠珠要去捉她，她一溜煙的跑走了。

  還沒過一會，裴琳剛和董珠珠在亭子裡坐下，半雪又跑回來了。

  邊跑邊喊：「娘親，快看我撿到了什麼！」

  半雪跑過去，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小臉蛋跑的紅撲撲的。

  裴琳正在和董珠珠聊御花園的花，好些蜜蜂停在花蕊上，香氣撲鼻。

  裴琳湊近，拿起來一看。

  是個風箏，骨架之中有一根竹子斷了，上面沾了些泥土和濕樹葉，看起來還很新。

  「從哪找到的啊？」裴琳笑著把半雪頭上的小樹葉撥弄下來。

  小姑娘指了指後面，「就那塊的花叢里。」說著抱住裴琳的胳膊，撒嬌：「娘親，你給雪兒修修它吧，雪兒也想放風箏了。」

  「娘親～」

  裴琳哪能不滿足女兒的小願望，幸而風箏修理起來也很簡單。

  便吩咐跟在身後的丫環去找長度合適的竹子來。

  正巧，夏芙帶著丫環跑了過來。

  看清桌子上的東西，就怒氣沖沖地指著裴琳破口大罵：「好你個裴琳！我說怎麼找不到我的風箏呢，原來是你個卑鄙小人藏起來了！」

  丫環也上前去，提防著裴琳，看了風箏一眼，朝著主子點點頭：「小主，這就是咱們的風箏，上面還有小主畫的畫呢。」

  夏芙聞言，更加囂張，「咱們琳妃娘娘有這麼窮嗎，還非要偷別人的風箏！」

  她看裴琳很不爽了。

  不管這風箏是不是裴琳偷的，她如今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就是處處針對我！連一個風箏都不放過！」夏芙面孔猙獰，像是認定了她說的話。

  半雪被夏芙嚇得躲在娘親身後，董珠珠護著她。

  裴琳簡直頭疼，逛個御花園還能碰上這人，真是冤家路窄。

  她伸出手：「打住。」

  夏芙哪聽她的話：「呦，琳妃好大的脾氣，做了錯事還不讓人說了，天底下哪有這般道理。」

  夏芙對裴琳的惡意根本連遮掩都懶得遮掩，白眼都要翻上天。

  「夏芙，你也知道我是琳妃，一個風箏而已，我有必要拿你的嗎？」

  夏芙不聽。

  道理講不通，最後提出讓皇帝來裁決。

  半雪被裴琳保護的很好，被夏芙這死皮賴臉的撒潑嚇到了。

  幾人剛進御書房，半雪就哭著跑到了沈煜珏面前。

  「父皇，嗝～」她打著哭嗝，往沈煜珏懷裡撲，「父皇，我撿了她的風箏，嗚嗚嗚…」

  「但她非要說是娘親撿的，父，父皇，她好兇啊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