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打破壁壘

  翌日一早，顧簡平便去瞧了董家兩姐妹。

  董知星還算穩重，唯有董意瀾眼睛有些紅，一句顧叔憋了許久，想和往常一樣同面前人撒嬌，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最後還是董知星先行到他跟前，朝著他行了個禮。

  「顧叔，曾經在洛城對錦茵姑娘無禮，是知星不好，我，我沒想到她會是顧叔的女兒。」

  顧簡平自然是心疼茵茵，卻也知曉，他的茵茵根本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他仍是覺得苦澀。

  若不是遭受過無數次的刁難，他的女兒怎會是如此習以為常的反應，甚至還因著董大姑娘的懸崖勒馬，而願意與其重新交好。

  興許是因著他，但也興許，是曾經的京都城裡，她遇到的從來都是無法反抗的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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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簡平眼睛有些紅，而後重回清明。

  「我心疼茵茵，但知星，你的錯處，不是在於她是我的女兒。」

  「知星明白。」

  董知星又低了些頭，眼帶愧疚。

  一旁的董意瀾總算是回了些神，她上前，抹了把眼淚，又吸了吸鼻子，怯怯道：「那顧叔往後可還會同以前一樣，可還會帶意瀾去獵場？」

  「自然。」

  顧簡平點頭，「顧叔應過你們的話，絕不會食言，往後若茵茵能來嶺南住些時日，顧叔還想請著你們姐妹來作伴，不知屆時，你們可願意？」

  「顧叔放心！即便沒有顧叔這層關係，我也邀過錦茵姑娘的！」

  董意瀾得了安撫，破涕為笑。

  她的不安不過是因著明白顧叔成不了爹爹，也明白往後在顧叔的心裡，會有位最最在意的姑娘。

  可她不是自私之人，她明白爹爹這一身份有多重要。

  所以她不舍，卻也知曉不能胡鬧。

  轉眼便到了送別那日，雖只是暫離嶺南，但久未露面的順南王，也親自來給顧簡平送行。

  他添了些馬車跟在後頭，又派了親衛隨行。

  自知曉眼前這有勇有謀的男子尋到了失散的妻女，順南王便也熄了讓女兒同他在一處的念頭，只是他一直看好顧簡平，沒了那些心思，如今行事，倒也更坦誠。

  「我的親衛久未踏進靠往京都的路，這一趟隨行，他們只會聽從你的吩咐。」

  「多謝王爺。」

  「回程不必急，唯有心裡安定了，才能守好這大夏山河。」

  顧簡平道別後翻身上馬，抬眸望向遠處。

  他不會急，他會一步一步行得穩當，守好這一方天地，也守好他的妻女。

  ......

  路上一行便是一月。

  宋錦茵的肚子早已經是圓滾滾的模樣。

  夏末轉入初秋，便等同於一腳踏入了生產之日，裴慕笙每每過來陪她，瞧見的第一眼都得先叮囑好自己穩重，才敢靠近。

  宅子裡已經備了好些產婆醫女，甚至連沈玉鶴，也重新被裴晏舟的人從三皇子身側帶了出來，在來洛城的路上。

  只是臨近發動之日，原本該有動靜的宋錦茵，卻過得比誰都安穩。

  直至半月後，半夢半醒的宋錦茵才有了反應，惺忪睡眼還未散去睏倦，就被肚子裡一陣一陣的動靜驚到。

  柳氏自她過了生產之日還未發動後，每日睡不得幾個時辰。

  沒有靠近過她，但時不時會守在院外，聽著裡頭的動靜，今日也不例外。

  故而裡頭的門一打開，她便是第一個拖著步子衝到前頭的人。

  行不動的右腿成了她最大的拖累，可茵茵的輕聲啜泣，像繩索將她勒緊，拖著她不停往前行，即便幾度跌落，她也未曾停下。

  可柳氏最終也只是停在了屋外廊檐下。

  看著急切的產婆和醫女踏入那扇門，又看著丟下公務冷臉衝進屋裡的裴晏舟。

  她沒再挪動半寸步子。

  裡頭不需要她，只是她卻也離不開此處。

  碧玉將熱水送進去，再出來時瞧見了滿頭是汗的柳氏。

  她停在她身側，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

  「夫人，姑娘還在裡頭走動，產婆說還得再等等，您要不要進去......」

  「不了，她不能分心。」

  柳氏聲音帶著微顫，卻強裝鎮定道：「我的茵茵定是會一切順遂，我在外頭，在外頭聽一聽她的動靜便好。」

  「夫人何必如此，姑娘這幾月再未拒過您送來的東西，甚至連您給孩子做的小衣都讓人收了下來，這不就是說姑娘已經選擇了原諒，不再停在過去？」

  「你可見茵茵瞧過我一眼，同我說過一句話？」

  柳氏搖頭，強行扯出的笑更顯得眼淚蕭瑟，「茵茵選擇放下，是因為她成了母親，並不是她原諒了她的母親，所以我此刻進去，給她帶來的不會是她想要的陪伴。」

  「可是夫人，」碧玉猶豫了片刻，看向那扇門，「您有沒有想過，或許姑娘也在等，等您再去哄一哄她，同她小時候那樣呢。」

  裡頭的動靜不過片刻又大了起來。

  裴晏舟被宋錦茵趕出了門外，可在聽見她刺耳的哭聲後，男人周身是控制不住的寒意，終是踹門而入。

  柳氏攥的手指都已經僵硬。

  明明初秋的天還有些溫熱，但她的身子卻微微顫抖，手腳冰涼，好似沒了知覺。

  熱水又一次送進屋裡，柳氏忽然站直身子，便要朝著外頭奔去。

  只是動作太急，右腿又已經麻木，她差一點便摔在石階上。

  「夫人！」

  「我給茵茵燉了雞湯，還有備下的參片，我得去給她拿來。」

  「雞湯讓丫鬟端來便是，沈大夫差人送了提氣的藥材，眼下也還在側間配藥，夫人不如守在此處，萬一姑娘想......」

  話音未落，裡頭的宋錦茵便大哭了起來。

  柳氏呼吸一窒，心裡抽疼得厲害，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發抖。

  沒辦法再停在外頭，她抬起的手終是落到了門上，想要踏進那扇門。

  而隨著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一聲哭喊從裡頭傳出。

  宋錦茵帶著哭腔喊了聲娘。

  好似衝破了束縛，自第一聲落下後，那句娘親便再未停下。

  ......

  宋錦茵從沒想過會有這麼痛。

  痛到她已經看不見眼前裴晏舟的臉，看不見晃動的一切，只覺得在這樣的疼痛里，好像下一瞬便會撐不下去。

  耳畔有人不停在喚她的名字，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突然想到曾經爹爹和她說，娘親生她時吃了好大的苦，差點便沒能撐過來。

  宋錦茵不知那時的柳氏有多痛，但此刻，她察覺到心中那道壁壘終於有了裂開的痕跡，她想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