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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分別

2024-04-25 13:27:14 作者: 小滿見春山

  往後他還會為了茵茵再回來,但柳氏明白,她應當是再也瞧不見那道身影了。

  燭火傳來輕微炸開的聲響,落在柳氏心上。

  她還在想著那張臉,想著那個忘不掉的人,生了恍惚。

  「我可還能,再瞧他一眼?」

  屋裡默了一瞬,連柳氏也在話音落下後生了清醒,知曉自己沒有再去見他的身份,更沒有出現在前頭的機會。

  半晌,她垂眸看向被褥上的素色纏枝,倏地笑了笑,「讓姑娘為難了,我只是一時晃了神,隨口說說罷了。」

  「明日一早將軍便會離開,夫人若撐得住,我帶夫人過去,偷偷瞧上一眼。」

  柳氏眼淚滴到了褥子上,還未暈染開,她便因著碧玉的話瞧了過去。

  面前人眼中帶著猶豫,約莫還帶了點心疼,柳氏瞧不清楚,卻是鼻子一酸。

  「碧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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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做的也只是想法子帶夫人去瞧一眼將軍,可若夫人一直這般對自己,往後,即便我想幫襯夫人,也無能為力。」

  「不會了。」

  柳氏笑著笑著便又掉了些眼淚,「見過他,便也再沒什麼能壓在我心底,往後,即便是只能吊著這口氣,我也會等到茵茵安穩之後,萬不會再這般輕易讓自己倒下。」

  柳氏說得緩慢,聲音逐漸透出滄桑。

  白日裡的那一場隱隱浮現,算不上道別,卻比道別這把利刃更鋒利,一點點刺著她的心,提醒著她曾經的那一切早已不復存在。

  她攥緊了身上的被褥,感受心底有什麼在攪動翻湧,拉扯之間帶出了窒息的沉悶。

  可一想到還能再見他一眼,柳氏卻是心滿意足地笑了一遍又一遍。

  ......

  一晃便過了一夜。

  天還未亮,宋錦茵便起了身。

  她眼睛有些紅,昨兒晚膳之際,爹爹竟主動提出要和裴晏舟一起,還在桌上飲了不少酒,當著眾人的面,將昨日帶回的一隊侍衛喚到了院中,給了她一塊令牌。

  父親的眼眶一直泛紅,卻偏說酒水太烈。

  宋錦茵心中難受,卻也知道,這是父親在給她撐腰。

  「姑娘,這麼早,將軍怕是都還沒起來呢。」

  孫娘子聽見動靜打起帘子,又燃了一盞燈,送進裡屋,「可是睡得不好?屬下去讓人煎一碗安神湯來。」

  「不用了。」

  宋錦茵從心酸中回過神,吸了吸鼻子。

  掀開褥子還是有些冷,她顧不上那些,直接從床榻上起身,驚得孫娘子趕忙上前幾步。

  「再如何地上也涼,姑娘怎能不穿鞋襪!若是有想要做的事,吩咐屬下去便是!」

  「爹爹一定顧不上用早膳,醒來便會直接準備動身之事,我想去後頭替他煮碗面,讓他能吃得暖和一些,免得這一動身便又是一整日,不顧及自己的身子。」

  「那屬下陪著姑娘去。」

  孫娘子說罷便要替她穿衣,卻遭了她的拒絕。

  她如今肚子大了不少,但若不是太過繁瑣之事,她仍是不習慣旁人伺候。

  孫娘子沒再勉強,見她一切穩妥,才出去讓人端來熱水。

  而這一趟,讓顧簡平動身時便到了天色大亮。

  他將女兒送來的早膳吃得一乾二淨,還有她早早備下的乾糧和糕點,也都仔細收好,只是轉頭瞧見故作堅強的女兒,他邁出的步子越來越沉重。

  這兩日,顧簡平不是沒想過不顧身份官職,留下來好生照顧女兒。

  可他也明白,如今他將軍身份多穩固一分,他女兒往後的底氣便會更足一分。

  即便是裴家世子哪一日大權在握,只要他還守著嶺南那處的命脈,陛下和裴晏舟,便會更加優待他的家人。

  只是顧簡平心知,往後他的茵茵,即便去了嶺南也不會停留太久。

  他們父女之間的相處,錯過了那本可以日日相伴的九年,便註定會越來越少。

  「爹爹。」

  宋錦茵開口喚回了顧簡平的思緒。

  軟糯的語氣因著不知想到了什麼,還帶了些沮喪。

  像是訴苦的小姑娘,噘著嘴,伸手扯住顧簡平的衣袖,將這離別沉重搖散了幾分。

  「女兒本來想替爹爹做身衣裳,再縫雙鞋,可實在是來不及,只能再等些日子,屆時爹爹收到之後可一定要穿,哪裡不合適,便送信來告訴女兒,女兒再給爹爹做新的。」

  「茵茵做得自然是最好的,爹爹一定會穿,可茵茵莫要熬壞了眼睛。」

  顧簡平心疼不已,像小時候那般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滿是慈愛。

  只是說話間他目光打了一轉,看了旁側送行的裴晏舟一眼,「往後這樣費力的活計莫要再做了,除了爹爹,更不要替其他人操心這等瑣事,茵茵要做的,只有顧好自己。」

  頓了頓,顧簡平又道:「爹爹昨日出去,給茵茵置辦了新的宅院,也安置了人在裡頭盯著,用不了多久,茵茵便能住進去,無需同旁人同住一個屋檐下。」

  裴晏舟哪裡不知道這是在點他。

  只是想起眼前這位將軍昨晚紅了的眼,想起他昨日奔走於洛城,替他巡了一遍河道,裴晏舟便莫名說不出反駁之話。

  他長久未同所謂父親相處,並不知長者的嘴硬心軟,究竟該要如何面對。

  顧簡平上馬時,裴晏舟退了兩步,當著眾人的面,朝著翻身上馬的將軍行了個禮,氣勢之下,是所有人都能瞧見的恭敬。

  「世子莫要如此,我與世子同朝為官,稱不上尊長,受不下這天揖之禮,何況世子有傷在身,若是因此崩了傷口,說不準又會想著因此去誆人。」

  裴晏舟輕笑,目光看向旁側的姑娘,「將軍放心,如今就算晚輩想,有將軍的叮囑在前,也誆不到茵茵任何。」

  ......

  遠處樹影后,碧玉扶著虛弱的柳氏,望向大門處。

  不能靠得太近,柳氏只能遠遠瞧著那道身影。

  見他抬手撫過女兒的髮髻,像在叮囑什麼,溫和仔細,又見他翻身上馬,屬於宋致生的溫文爾雅被鋒銳代替。

  就如同她心底藏了許久的郎君,終於在這漫長歲月里,變成了其他人的樣子。

  柳氏像是在瞧著他,又像透過他瞧向了遠處,沉浸在曾經無法自拔。

  碧玉守在她旁側,正望著前頭,腳邊突然滾來一顆石子,她頓時生起警覺,微眯著眼,側頭望了過去。

  一道身影閃過,同倉凜相似的衣著,卻不似他那般冷沁,唇角還帶著幾分笑。

  他目光掃過後頭臉色蒼白的柳氏,不過也只有片刻停留,而後看回碧玉,「將軍都要動身了,還不帶人離開,等著被姑娘瞧見?」

  「你是何人,玄三?」

  柳氏總算從恍惚中回過神,她朝著來人道了聲謝,旋即又拉住碧玉的衣袖。

  「是我一時因不捨生了貪念,走吧,若是被瞧見,興許還得連累姑娘。」

  柳氏沒了適才的沉重,轉身時眸中雖有淚光,卻也有解脫之意。

  能再瞧上一眼,她此生已無遺憾,再等著茵茵身子穩妥,往後的路,倒也沒什麼好再過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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